宁式微噙着眼泪走到大门边,小时候贴春联的时候,因为个子矮,都得站在凳子上才够得着门框的地方,现在完全不用了,伸直胳膊,基本就可以贴上去了。
宁式微看着贴好的春联,白底黑字,而不是喜庆的大红色。在早晨不是很强烈的阳光下,竟然也是那么刺眼,好像是在告诉每一个路过的人:我家有亲人去世了。
这样裸露,使得那种悲伤掩盖不得,又掩饰不得,摊开在所有人的面前,任其窥探。人家是惋惜也好,是同情也罢,自己心里的苦终究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而减轻半分。
世间哪有什么所谓的感同身受,就算我正在经历的痛苦你也曾经历过,可你的痛苦永远只是你的,我的痛苦也只能是我的。你不是我,根本体会不到我的痛苦。别说你懂,其实你不懂,你没办法懂,也不必懂。
定了定情绪,宁式微转身回屋继续贴,忙活了好大一阵儿,终于搞定了。才上午十点多,已经有人家开始放炮了,这么早就开饭,看来大家对团圆饭很是着急啊!
宁式微听着炮声,好不容易腾出一只闲手来,手机就响了。最近一直没人骚扰的啊!一看这个来电显示,宁式微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
“喂,浅予?”宁式微拿起手机,心里一种难言的忧伤涌了上来。
“嗯,式微,是我。”好久没说话的后果就是,往往不知道开口的第一句话说什么,林浅予停了一下,“式微……你现在还好吗?”
本来还好好的,听林浅予这么一问,宁式微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林浅予的关心,永远都是宁式微心里的软肋,每次都能戳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无论她受了多大委屈,别人怎么嘲笑她、挖苦她,她都可以淡淡一笑地忽略过。,唯独林浅予,无论林浅予说些什么,哪怕是鼓励她、安慰她、哄她的话,她的眼泪都会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宁式微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没事儿了,我现在挺好的,毕竟都过去好多天了……”
过去好多天了吗?宁式微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天了,只知道每一天都像一年、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从天亮熬到天黑,再从天黑熬到天亮,日子好长好长,怎么过都过不完。
在黑黑的夜晚回忆那些逝去的曾经,越回忆越遥远,越回忆越触摸不到。可记忆总是要流逝的啊,无论怎么伸手去挽留,都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听起来多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嗯,那就好,我一直很担心你,怕你……那次给你发的短信你没回,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林浅予好像松了一口气,有点语无伦次。
你一直很担心我?!
林浅予!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当年你说分手毫不留情地离开的时候,怎么不说你很担心我?怕我怎么样?怕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吗?你若真怕,就不会现在才说出这些话!既然当初不说,现在也不应该再说出来!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不要说!
宁式微情绪很是激动,手有点发抖,一时强力忍住,没有让这些话脱口而出。
“珍珍?过来!”听到郭冬梅的喊声,宁式微淡淡地给林浅予回了一句,“我妈现在有事儿叫我呢,有空再聊。再见。”
“嗯,再见。”
挂掉电话,宁式微心里还是很郁结。林浅予,就是自己心里的一个大疙瘩,这都近四年过去了,自己还是没有能理解开啊,自从他的这一次出现,还有了越来越复杂的趋势。
现代社会,大多人的结束语都是“拜拜”,而宁式微,偏偏固执地喜欢说“再见”。好像既是一种希望,又是一种预言,或者是一种约定。再见,多么美好的两个字!我们所有的分别,都是为了再次的相见,多么美好!我们不是分别,只是为了再次遇见而进行的短暂的别离,是吗?
林浅予,是吗?告诉我,告诉我说你当时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告诉我……
“妈,什么事儿?”宁式微手里握着手机走进了厨房,案桌上摆好了一盘一盘的菜,菜色精致,看起来很诱人。原来郭冬梅已经在厨房里忙了一个上午,宁式微想着,很是心疼郭冬梅。后悔自己小时候怎么那么不知道好歹,每次郭冬梅给自己夹菜,都嫌她太麻烦,浪费了她的一片苦心。
“珍珍,你爸应经把客厅的桌子收拾干净了,你把这些菜端过去吧。”郭冬梅说着,眼睛里全是幸福的笑意。伺候丈夫和孩子,也许真的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幸福、最满足的事情吧。
宁中全点好供桌上的蜡烛,烧了些纸,放了三个大炮,三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往年的四个凳子、四副碗筷,今年只有三个了,外公的座位,大家还给他留着。还是原来的座位,只是他的人再也不会来了。
过年,对死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有更多的纸钱、更多的肉吗?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真的也要花钱、也要吃肉吗?过年,对大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再去走亲访友,给大家拜年问好吗?过年,对小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花?有很多糖果吃?有很多亲戚来?有很多小孩子一起玩耍?
宁式微想着,自己的童年,也是很快乐的,很盼望过年,总觉得过年就是好,平时觉得很多奢侈而遥不可及的东西,过年想吃的都吃了,想玩的都完了,抓完压岁钱想买的也就可以全部都买了。过年,终究是一个美好的盼望,好像一年的时间,有一半是在盼着这一天的。
可是现在呢?
宁式微提起筷子,觉得饭桌上的气氛有点低落。外公在的时候,一家老小四个,有说有笑的,很热闹,外公喜欢说笑话,一顿饭笑声不断。可眼下,没有一点过年的样子。
外公……外公……
三个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说,一口一口地吃着饭,一顿饭下来总算是把菜都给吃完了。郭冬梅看看宁中全和宁式微吃饱的样子,淡淡笑了笑,心里的难过也略微减轻了几分。
按照宁式微家乡的习俗,除夕夜是要守岁的,俗称“熬皮袄”。就是因为天气比较冷,大家都穿着厚厚的皮袄,熬到凌晨左右,这样来年就会交上好运。宁式微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也没什么睡意了,就走到郭冬梅房间里,想跟她说会儿体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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