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快些回去看看师兄怎么样了。云天青急急忙忙便往剑舞坪走去。
夜凉如水。皎皎月色自空中倾泻下来,似笼着轻纱的梦。四下里悄无人声,只能听见云天青的脚步声,显得孤寂而凄冷。云天青忽觉夜风寒人,不由瑟缩了一下加快脚步。快行至剑舞坪时,云天青忽然眼睛一瞥,看到边上草丛中隐有荧光闪烁,不由上前查探。眼前一幕令人窒息——
半空中,流萤飞舞,如漫天星辰落入凡尘。
无数微弱的光芒交织重叠在一起,如梦如幻,在夜色的衬托下,竟令空中蟾宫都失了颜色。金色的光照亮了凄冷的夜,使人的心头生出丝丝暖意。
云天青禁不住伸出一手去触碰那些微小的光芒,尚未触及,那些虫儿就灵巧地避了开去,光芒向后微微一退,但仍旧自在起舞。
身后忽然想起一个声音:“天青,你在这做甚?”
云天青转过头去,却见玄霄披发站在逆光之处。他似是刚起身,因而并未束发,外袍也是闲闲披在身上,在月色的笼罩下,惊为天人。
云天青伸出一指置于唇间,轻声道:“嘘——师兄,莫说话,轻些过来。”
玄霄心下好奇,不由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抬头瞧见这绮丽之景,也不由怔愣当场,轻声喃喃:“竟是流萤……”
云天青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拢了拢玄霄敞开的外袍,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烧还没有完全退去,不由轻声道:“师兄,夜里头凉,怎的烧没退就出来了?胸口可好些了?”
玄霄回过神来,摇头道:“醒来见你未在身边,左右等不到你回来,便想出来找找。”说罢笑了笑,接着道:“不曾想,你竟躲到这来了。”他伸出手,想要托起那些光芒,目光中盈满赞叹,口中道:“季夏之月,温风始至,蟋蟀居壁,腐草为萤。【注】”
云天青心中一动,道:“师兄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去帮你捉。”
玄霄摇头:“不,就让他们好好呆在这吧。美丽的东西,是不能用来拘束的。”
云天青眼波流动,不禁牵住师兄的手。玄霄愣了一愣,以为云天青还在关心自己身体,道:“我身子不打紧,睡了一觉,舒服多了。你放心吧。”顿了顿,他又笑道:“记得你在即墨曾说,‘花灯虽美,可是真正使人心生温暖的,却是人心’,那么现在我可否说,流萤虽美,真正打动我的,也是人心呢?”
云天青忽觉一颗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好像自己是初识情滋味般。佳人在侧,如梦之景在前,夜风阵阵,温暖的话语萦绕耳侧,怎会不心动。可是他心下唯恐这是一场梦,就好似薄薄窗纱,像要透过它瞧个清楚,却又不忍戳破。
他是否可以妄自猜测,师兄他……
不,怎么可能呢。他摇摇头,觉得好笑。
云天青自知并非拘于礼法之人,是不是断袖他根本不在乎。但是师兄实在难说。他只是害怕,若是师兄有朝一日知晓自己这份情意,又该怎么对待自己。一旦将那人放在了心上,他的喜怒哀乐,他所有的反应,都会让自己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就好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心中暗叹一声,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抬首,与玄霄并肩欣赏季夏流萤。
许是风的缘故,又或许真的是感应到了观萤之人的心情,空中的流萤忽然微微躁动起来——
一如云天青此刻悸动的心。
【注】原句出自《礼记?月令》。
☆、寒光
云天青胸藏心事,是夜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满脑子都是师兄如何如何,约至二更天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门外便传来敲门声:“云天青!云天青!”云天青被吵醒了,睁眼瞥见天际的鱼肚白。睡在内侧的玄霄亦听见敲门声,缓缓坐起身来。云天青问道:“师兄?已经到早课的时间了?”玄霄摇头看看窗外:“应该还有一个时辰。”云天青道:“师兄你再睡会,我去看看。”他起身披衣,推门而出,却见是夙莘笑嘻嘻站在门外。
云天青道:“大清早的,师姐有什么事啊?”
夙莘道:“是宗炼长老找你有事!”
云天青奇道:“宗炼长老?他老人家近来不是一直在承天剑台忙碌吗?”
夙莘摇头道:“这我哪知道。长老既然找你,你只管去了便是。”
云天青穿戴齐整后便前往承天剑台。
承天剑台乃琼华一派的铸剑之地,自上空俯瞰呈太极之状,一半是滚烫熔浆,一半是刺骨寒冰,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之感。是以云天青对常年在此研究铸剑之术的宗炼长老敬佩有加。
云天青走上台阶。一位身背剑盒,仙风道骨的老人背着手正站在台上,低头专心注视着池中之剑。云天青恭声道:“宗炼长老。”
宗炼长老转过身来,和蔼地笑笑:“天青,你来了。”
云天青道:“不知长老唤我何事?”
宗炼长老道:“啊,其实并非我意。是掌门嘱托我替你选一把好剑。你入门已久,道术有成,正所谓好马还需好鞍,上乘之术亦需好剑方可尽现其锋芒。”
云天青略微惊讶:“既然是选剑,怎的不把玄霄师兄一同叫来?”
宗炼长老抚须沉吟道:“嗯……玄霄他,掌门另有安排……”
云天青见长老神色有异,不愿多谈,虽仍有疑惑,但也不再追问。
宗炼长老道:“你平日所习为五行之中何种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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