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是肯尼斯的生命，肉/体只是承载魔力的工具，而健康不过是锦上添花，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肯尼斯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之后才能发现它的珍贵。

肯尼斯在超过了自己承受能力的运动量的作用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强硬地压下了喉头哽着的硬块和眼眶周围的热意。这几天他已经哭得太多了，接下来将要哭泣的是他的敌人。

……虽然除了卫宫切嗣以外，肯尼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然后他头疼地想起了那个卫宫切嗣的遗孀。

事实上，肯尼斯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说服她放弃仇恨……将心比心地说，如果有人伤害了索拉，他绝对要把那人大卸八块。但现在肯尼斯欠Saber的债务又增加了一笔——如果说之前还可以厚着脸皮宣称Saber救肯尼斯只是为了自己活命外加想要圣杯，现在的他却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帮助Saber实现愿望——原本肯尼斯只是觉得理应这样做，但现在这已经是不能不做的事。

所以，爱因兹贝伦的事一定要处理好。上一次的失败经验令肯尼斯发现了内部稳定的重要性，即使注定无法和睦相处，至少也不能让那个女人迁怒于Saber。还有索拉那边……有那个喜好人/妻的伪君子在，暂时先放一放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

“我可以进来吗？”肯尼斯在仓库的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请进。”回答的是Saber。

肯尼斯进门之后，爱丽斯菲尔在Saber的帮助下坐直了身体，目光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只是她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攻击他。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肯尼斯张开嘴想要说话，结果第一句就卡壳了……他应该怎么称呼卫宫夫人才能避免让她想起自己的丈夫？

“咳，女士，我想Saber应该已经向您介绍了……事情的前因后果？”——Saber点点头，而肯尼斯谨慎地挑选着温和的中性词汇，“对于之前发生的冲突，我本人也感到十分遗憾，但是——在战场上发生一些不幸的意外，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这已经是肯尼斯最为委婉地说法了。如果对方是男性的话，他绝对会说“双方交战理应生死各安天命”之类的话。只是，爱丽斯菲尔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她的怨恨丝毫没有减轻，因此肯尼斯继续说道：

“但我的作为给您的家庭带来了悲伤，这点也确实无法否认。因此请允许我提出如下的补偿办法。

“如果您执意向我复仇的话，我虽然无法做到束手待毙，但我可以保证，无论结果如何，阿其波卢德家族都不会与爱因兹贝伦家族交恶。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设法推动两族的合作。”

肯尼斯诚恳地看着爱丽斯菲尔的眼睛，但是显然她并不是那么在意爱因兹贝伦家族。不管这里面有什么肯尼斯不知道的事，大概爱因兹贝伦这块诱人的蛋糕只能先放弃了。

“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还有一个提议。此次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Saber是爱因兹贝伦家召唤的Servant这点也没有人能够否认。那么很显然，如果最终捧起圣杯的人是Saber，胜利的荣耀和战利品也应当归于您和您的丈夫。我不清楚Saber的愿望是什么，但是通过一个措辞巧妙的表述，同时复活您的丈夫并实现Saber的愿望，这在理论上应该是成立的吧？”

肯尼斯原本不是很想这样说的，因为这种事明显属于钻规则的漏洞，不知御三家是否对此做出了什么限定。但是爱丽斯菲尔似乎……轻易就接受了这个提议，证据就是她的眼睛里开始闪烁起生动的色彩。但是片刻后她的神色就又黯淡下去了。

“切嗣他……他不会高兴我这样做的。切嗣的愿望是……是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到幸福。我不能……不能用这珍贵的奇迹让他回到这世上。复活的切嗣只会因为这个浪费而感到痛苦……”红宝石一样清澈的眼眸里流出了晶莹的泪水，被Saber轻轻拭去。但是这样唯美感人的一幕丝毫没有触动肯尼斯的心。

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对方的话。

——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到幸福？这怎么可能？你打算把幻术投影到月亮上然后催眠全世界的人吗（等等我为什么会想到月亮）？还有我怎么不知道卫宫切嗣是这么天真又善良的人？！别告诉我他要杀我的时候心里其实很痛苦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

肯尼斯以无上的毅力将嘴角的抽搐变成一个微笑：“‘让全世界的人都幸福’吗？这听起来很难达成。但是如果圣杯有这样的能力的话，为什么不呢？想必你的幸福就是卫宫切嗣的复活吧，而Saber，你的幸福也是你的愿望对吗？”——Saber点了点头——“当然，具体到圣杯的能力范围，我想作为创始御三家之一的爱因兹贝伦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然后她接受了！她又接受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骗！！

“圣杯是无所不能的。”爱丽斯菲尔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坚定地说道，“阿其波卢德先生，你的第二个提议我接受了。我仍然无法原谅你对切嗣做的事，但是如果你对圣杯许下‘想要一个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这个愿望的话，你我就一笔勾销。”她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若能让依莉雅摆脱悲剧的命运……

肯尼斯点点头，伸出右手，在掌心凝聚出金色的符文——

“若最后取得胜利的是Saber，则我，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会对圣杯许愿‘想要一个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誓约成立后，我将尽我所能，帮助Saber赢得胜利——”

爱丽斯菲尔做出同样的姿势：“若最后取得胜利的是Saber，则我，爱丽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会将圣杯交给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誓约成立后，我将放弃仇恨，尽我所能，帮助Saber赢得胜利——”

“誓约成立。”在二人同声说出宣言后，两道金色的符文化作锁链没入二人的手心。“光荣盟约”通常规定了两个个人或势力的权利和义务，也是达成同盟的象征，在这种场合很是恰当。

在盟约达成后，屋内的三人同时松了口气。肯尼斯看了一下被Saber扶着躺平的爱丽斯菲尔，稍许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么卫宫夫人请好好休息，我去联系一个朋友，稍后会在屋外布置一个结界，就是在那间废弃工厂周围的那种……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用念话叫我就好。”

然后他快步走出了仓库。

第九章：

韦伯坐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脚边堆着各种形状的巨大包裹。

Rider的情况不太好。刚一脱离Lancer的感应范围，他就恢复了灵体的状态，这时候就算是没有接通补充魔力的回路也能猜出Rider魔力匮乏的程度了。韦伯只是还不明白为什么Rider坚持拒绝从他的回路中汲取魔力。

但是不管怎样，他必须提供足够的魔力给Rider，而且要快。

因此，对某些装备和补给品的采购是必要的，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花钱不花钱了——就连肯尼斯……就连阿其波卢德教授都会死，韦伯又有什么自信可以活到花光存款？

自圣杯战争开始以来，已经无数次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但是认识的人的死亡还是第一次。即使是一度憎恨的仇敌、必须战胜的对手，韦伯也无法为肯尼斯的死亡而欣喜。“是不是因为自己偷走了本应属于肯尼斯的Rider，才导致了他的败北呢”，这样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啮咬着他的内心。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韦伯喃喃地说着。

现在看来，其实韦伯·维尔维特此人并不是那么需要圣杯战争胜利的荣誉，在见识到了成就伟业的英灵之后，韦伯才意识到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不应该被局限于一个魔术竞赛——或一所最高学府。或许他真的不该偷走Rider的圣遗物。

如果能够活着回到伦敦的话……不，是一定要活着回到伦敦，然后将自己的歉意传达给教授的家人。

无论什么样的惩罚，他都甘心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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