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鼻尖和面颊上都有点痒痒的，好像小虫子落在了脸上的感觉，紧随其后的却是眉心处一点温软的触感。

人未到毛先至，不用说也知道这个感觉是迪卢木多在趁人之危地动手动脚。

疲惫感令肯尼斯变得迟钝，他甚至没想到应该生气，而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他听见迪卢木多轻轻说：“快点醒来吧，主人。”然后又替他掖了掖被子，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等到迪卢木多彻底离开，肯尼斯重新睁开眼睛，神色怪异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究竟是……？）

手掌之下，心脏以很正常的速率跳动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刚刚迪卢木多靠近他身边的时候，肯尼斯确实感到了高兴和担忧混杂在一起的纠结情绪，这令他前所未有地警惕起来——对于魔术师来说，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不了解、无法控制的话，这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肯尼斯皱着眉头，打算首先沉下心来检查自己的内心，却突然看见一道银光从眼角余光中闪过。他猛地扭过头去——在床头柜上，一支玻璃试管矗立在一个精致的木制托座上，一条银色的触手从试管口伸出，摇摇晃晃地向肯尼斯探出来。

（……月灵……髓液？）肯尼斯屏住呼吸，唯恐一个大动作就打破了这梦境般的重逢。

触手花了一段时间伸到床上，再一段一段地把剩余的身体拖出来，看起来软趴趴的没什么精神。更加令肯尼斯心疼的是，等到月灵髓液整个儿落到床上时，看起来不过碗口大小，连20kg都不到了。

他赶紧侧过身来一手拢住水银团子，从魔术回路里压榨出魔力注入其中，同时在意念中问道：“发生了什么？”

总算他问对了人，水银团子先是跟着韦伯，后来又潜藏在肯尼斯的体内，直到Saber和韦伯把圆藏山大空洞里残余的水银收集起来为止，恰好填补了肯尼斯所不知道的空白。只可惜最为至关重要的一段——也就是迪卢木多是如何唤醒肯尼斯的——由于全部发生在意识之海内部，除了当事者本人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总之，还是要先自我检查一下。——肯尼斯这么想着，重新开始被打断了的自查工作。

下一秒钟，他像发现床垫里藏着钢针一样，从床上弹身坐起，失声叫道：“这契约是怎么回事？！！”

门被轰地一声撞开，迪卢木多大叫着“主人您终于醒了”冲进来，一个鱼跃，以泰山压顶之势把肯尼斯重新扑倒在床上。

就好像这还够不上闹剧的标准似的，月灵髓液又横插一脚，重拾起对付绮礼的那一招，从枕头边竖起一根锋利的银针，正对着迪卢木多的前额。如果被它戳个正着的话，只怕迪卢木多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脑残。

好在迪卢木多的警觉性还在，在看到针的那一刻就及时亮出了红枪，月灵髓液也只好不甘地钻进了肯尼斯的被子里。

迪卢木多整个人趴在肯尼斯身上，脸贴在肯尼斯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含含糊糊地说：“太好了，您都昏迷三天了我好担心……肯尼斯……”

肯尼斯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些情绪的来源——都是来自迪卢木多。可是知道这个也没有意义了。

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与迪卢木多签订了最高等级的灵魂契约——交换誓言、亲吻、魔力与精神力，在彼此的灵魂上直接烙印，建立起同生共死的灵魂联结，分享能够分享的一切，连双方的情绪也能彼此感知。

在魔术界，敢于签订这个契约的两名勇者，会被尊称为“灵魂伴侣”，简称夫妻。

——可是别说是跟一个使魔（男性），就算在他最爱索拉的时候也没想过要跟她签订这种契约啊！

肯尼斯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只有双手响应着本能的呼唤，搂住了迪卢木多的背。迪卢木多僵硬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找到肯尼斯的双唇狠狠亲了下去。

嘴唇上湿热的纠缠终于将肯尼斯唤醒了，他想都没想就合上了牙关，而对肯尼斯突然增加的敏捷和力量属性没有清醒认知的迪卢木多痛叫一声，不得不捏住肯尼斯的嘴才能把破了口子的舌头抽出来。

“主人，您很有精神嘛……”迪卢木多迅速掩去伤口，邪恶地看着身下微怒的脸，低声说，“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这样我就更有理由从您这里得到魔哦哦哦哦哦——！！！”

魔字拐了七八个弯，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刚刚从肯尼斯那里得到了足量魔力的月灵髓液悄悄从被子底下扎了出来，准确地扎在迪卢木多脐下三寸。

看着用头抵着枕头、手捂下体全身颤抖的迪卢木多，肯尼斯的怒气突然就消失了。从灵魂联结中他可以大致体会到迪卢木多现在的感觉，兔死狐悲的男性本能促使他往对方身上拍了一个治愈术。

等到迪卢木多恢复过来、面目狰狞地掀开肯尼斯的被子时，机智的月灵髓液早就逃走了。他舍不得离开肯尼斯身边，也就只好泄愤式地用力搂住肯尼斯，用被子把两人紧紧裹在一起。

狭窄的单人床挤上了两个大男人，自然是不怎么舒服的，但是别说迪卢木多，就连肯尼斯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的全副精力都用来抗拒内心传来的温暖和平静了。

自圣杯战争以来，肯尼斯的精神受到了太多的打击，这不可避免地让他产生了对于魔术师最为致命的自我否定倾向，他变得多疑、缺乏自信、失去底线，甚至自暴自弃。肯尼斯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些，他已经计划好回到伦敦后要花几个月的时间去弥补心灵的漏洞，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灵魂联结令他的心灵稳如磐石，却是以离不开迪卢木多为代价。

这绝对不行，他怎么可以受制于人？！

一边努力思考着消除或者绕过灵魂契约的办法，一边抵抗着与迪卢木多亲近的本能，肯尼斯很快就心力交瘁地……睡着了。

迪卢木多满意地发现肯尼斯在睡梦中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偎进了他怀里。他扭头看向门的方向，用眼神和手势示意门外站着的Saber等人离开这里，然后愉快地吃起了豆腐。

第一百零三章

这一次肯尼斯只睡了短短一段时间就醒了，毕竟之前已经休息了三天。

但是他一醒过来就推开迪卢木多下了床，还问了Saber和韦伯！不用说，迪卢木多又吃了一桶飞醋。今时不同往日，他可是有权利吃醋的！！

肯尼斯发现拉开距离之后迪卢木多对自己的影响就没那么强烈，偷偷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在他们暂时必须同呼吸共命运的份儿上，他还是好心好意地问了一下对方为什么生气。

“因为主人实在是太喜欢拈花惹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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