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鹤总算看到了这个青铜鼎的全貌,但因为他对金石玉器研究得不多,一时之间也提不出什么更有建设性的意见。秦致倒是认真看了许久,而后把手机推还给菅野芳树,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菅野芳树道,“我推掉了一部分工作,决定回家。那天晚上结束了和裕子婆婆的通话之后,我在网路上搜索了和这个青铜鼎有关的消息,包括拍卖会的新闻和那位‘前田一郎’先生就捐鼎事件发表的公开信和道歉信。但是……可能是第六感吧,从看到那个鼎的第一眼起,我就有种很不安的感觉,这份捐赠太过贵重了,所以……”
他继续道:“我匆忙赶回家里,见到了爷爷,他却一反常态,很高兴的样子,好像电话里的不安都是我的错觉一样。我问他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说那位前田先生不知为何选中了他,签订了无偿捐赠的协议,很快就把鼎秘密运送了过来。不久后前田方也发表了声明,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我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毫无办法,在家待了一周左右,又因为工作原因回到了东京。”
肖云鹤道:“正国先生也不清楚对方捐鼎的原因吗?”
裕子道:“是的。我和芳树少爷都曾经询问过他,老爷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还说这是他和那个鼎之间的缘分,让我们不要多想。在芳树少爷离家之后,老爷又对我说,因为他清楚自家的博物馆和这个鼎的价值不太相配,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很苦恼的,一度犹豫该不该接受,直到对方办好了移交的手续,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芳树道:“是的,我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爷爷是个很谨慎的人,我很信任他。而且后来我也通过一些途径核实过了,从确认捐赠到移交,都是那一周发生的事情,爷爷本想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我的,所以我接受了裕子婆婆的说法。”
“但是……”芳树迟疑道,“仅仅过了半个月左右,有关‘幽灵’的传言,就在博物馆里突然出现了。”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明年见^_^
秦致道:“幽灵?”
芳树道:“是的,幽灵。因为我家的博物馆很小,所以通常只有两人一组的安保队伍负责馆内的巡逻。博物馆的营业时间是每天早九点至晚五点,开馆前、闭馆前、闭馆后以及他们夜间休息前,一天会根据实际情况有四到五次的整体检查,一直没有出过问题。但自从那个鼎搬来之后……最开始是负责夜间巡逻的井上先生和丸山先生,某天早上他们和其他人说起,前一天晚上他们在博物馆里听到了女人哭泣的声音。”
肖云鹤道:“抱歉,我打断一下,负责夜间巡逻的一直是这两位吗?”
“不是的。”芳树解释道,“博物馆的安保人员一共有六位,两两一组安排值夜。因为白天会有人过来参观,维持秩序的人手会相对多一些,人少的时候就不必要了。”
肖云鹤道:“好的,我清楚了,请继续吧。”
“好的。”芳树继续道,“传言刚刚出现的时候,大家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因为博物馆的古物居多,本身就容易产生怪谈,菅野博物馆多年来平安无事,纵然有人怀疑,也不会第一时间认定那个青铜鼎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有种‘啊,终于出现了’的奇妙想法,对事件的好奇多于恐惧。但因为井上先生和丸山先生都提到了这件事,第二天值夜的人便安排了特别的巡视,女人的哭声也跟着消失了。大家一致觉得是他们的错觉,事情很快便不了了之。”
秦致道:“正国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裕子道:“是的,他们和老爷提起过。但因为在那之后又观察了三四天,哭声再也没有出现,因此是当成笑话将给老爷听的。”
秦致道:“正国先生的反应呢?”
裕子迟疑道:“……或许,没什么特别之处。”她顿了顿,又改口道,“不,与其说是相信了恶作剧的说法,倒不如说,无论那个鼎发生了什么,老爷都不会觉得意外的样子。”
芳树诧异道:“是这样吗?”
裕子道:“是的。”她古井无波的面孔上首次出现些微苦恼的表情,“芳树少爷,您应该也察觉到了,老爷在得到那个古鼎后所发生的变化。他……”
芳树打断她道:“我清楚的,裕子婆婆。”他右手在裕子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又对着夫夫二人的方向露出一个有些艰涩的笑容,“是这样的,我们怀疑,是那个‘幽灵’操纵了爷爷的自杀,或者说,它吞噬了爷爷,让爷爷成为了它的祭品。”
秦致道:“为什么这么说?”
芳树道:“因为爷爷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原本是个很亲切的人,但自从得到那个鼎后,他开始变得暴躁、独断专行、缺乏耐心……我们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人,这些改变真的太突兀了,他渐渐变成了一个拥有过去记忆的、奇怪的陌生人。”
秦致道:“你们认为是那个鼎的原因?”
芳树道:“是的,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因为后来,环绕那个鼎,又发生了很多很不好的事情。”他继续讲述起来,“在女人哭声消失的两周之后,附近一所女子高中的老师组织学生来馆里参观,回程的路上校车发生了事故,老师和三名学生当场丧生,其他学生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当天晚上那个女人的哭声又出现了,还伴随着很刺耳的刹车的声音,这是我们第一次把周围的不幸和那个鼎联系在一起。后来我、包括警方,都去学校核实过了,去世的四人是同一个历史兴趣小组的成员,其中一名女生在参观过程中还试图偷拍那个古鼎的照片,被我们的安保人员发现后并制止了。”
博物馆为了保护文物一般都是禁止拍照的,这件事还成了他们下班之后的谈资。芳树将后续的剧情补充完整:“新闻播出之后,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以及恐慌。爷爷却一反常态,用很严厉的语气警告大家,不要流传未经证实的消息。很快,我从裕子婆婆那里得到了消息,决定返回家中,但等我到了博物馆,又发生了另一件……令我十分在意的事情。”
肖云鹤道:“……什么?”
芳树似乎有些困惑该如何形容他所看到的场景,蹙眉道:“是……很奇怪的景象,我发现,博物馆里的所有东西,都镜像移位了。”
秦致道:“镜像……移位?”
芳树道:“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像是镜子里的场景,所有东西的位置……都颠倒了。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
肖云鹤道:“怎么说?”
芳树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解释道:“如果拿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房间举例……”他把面前的茶杯往斜对角的方向一推,“就像这样。原本在东南方向的东西,现在是西北方了。抱歉,镜像这个说法可能不够准确,总而言之,最令我感到震惊的是……”
他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
秦致道:“什么意思?”
芳树道:“因为我……以前在那边上学,经常会和爷爷一起留宿在博物馆里。里面的展品是如何摆放的,我记得很清楚,不可能出错。这次回到博物馆之后,我发现了格局上的变动,于是对担任讲解员的服部先生说,‘把展品全部对调是件大工程呢’。服部先生却矢口否认了,并对我说,‘芳树君,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展品的摆放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你可是和博物馆一起长大的啊’。他的说法让我觉得十分意外,于是又向其他人进行了求证。结果……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博物馆的格局都是没有变化过的。我被他们说服了,直到我在家里发现了这张照片。”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并没有联合起来欺瞒芳树的必要,所以芳树也情愿相信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但他回家之后仍感到十分在意,这才在相簿里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
秦致接过照片,发现这是一张以博物馆为背景的集体合照,拍摄日期是两年前,也就是芳树即将高中毕业的时候。当时他已经和青三事务所签约,毕业后便会前往东京从事演艺方面的工作,他的几个好朋友便自发组织了一场欢送会,这张照片就是那场送别会上的留影。童彧见状也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另外几张照片,这是他在听取了芳树的证言后去博物馆重新拍的,顺便证实了“两年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点”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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