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以前李泰民是例外。后来边伯贤也是例外。

张艺兴刚来的时候跳舞特费劲。

同寝的中国练习生有俩，一个是自己跳舞都四肢不调的吴凡，一个是虽然底子厉害，但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用眼神儿把他俩碾死的“老前辈”。

老前辈那个时候在出道班，有那个资本自命不凡，每天早出晚归的，好不容易逮着他俩就是一顿说，张艺兴左耳进右耳出的，根本没走心，就是吴凡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和他不对付，好几次差点儿动手，张艺兴为了避免让他因为内讧被处分，经常拉着吴凡在外面吃饭，自己也大半夜才回宿舍。

后来仗着吴凡跟朴灿烈哥俩好的关系，张艺兴走了后门，经常跟金钟仁一起开小灶，别人三五天的训练量他一天消化，这么一来二去的，竟然在短短一年后就被划到A1了。

相比于沉默，不如说是木讷。金钟仁不是天生冷僻，他只是不善言辞。或者说是害羞。

一个冷僻的人是不会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还极有耐心地告诉你哪个动作不好哪里需要用力哪里需要停住的。

第一天和金钟仁一起练习的时候这孩子就和自己手舞足蹈的交流了一晚上。虽然局促，但你可以感到他的坦然。这种坦然在SM练习生的圈子里极其稀有。而金钟仁从始至终坦然得可爱。你动作不好看他不会虚情假意的夸你，但你编了一段儿好看的舞蹈，他会毫不掩饰酸溜溜的直说“早知道哥学得这么快，当初就少教你一点儿，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张艺兴在外人面前一说钟仁舞跳得好，他就立马伸手捂脸，严严实实，要不就是趴在前者身上笑得不见眼，毫无形象可言。

和他熟了之后，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啊黑皮我发现你又晒焦了，或者天这么黑你出来干什么走丢了怎么办。

金钟仁绝对习惯成自然只会逆来顺受微微一笑绝不还口。当然，在金钟仁的生活里，还是有一个话题禁区。

那就是金文奎。

在公司这么久，关于当年Shinee怎么闪电出道，局势怎么风云变幻，备选多么千钧一发，金钟仁和李泰民多么针锋相对你死我活，小道大道各种版本张艺兴绝对是听了个遍。

然而没有任何一种说法能让他信服。

张艺兴也是个有社交洁癖的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朋友，他认准了，就都别想改。

金钟仁绝不是那种为了一件小事斤斤计较逞一时之能的小人。如果真的是为了自己或者金文奎当初没进Shinee的事儿受刺激，那他不至于和李泰民是至亲。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然而，长长久久的这样看下来，似乎这里头，却总还是和金文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金钟仁有个习惯，就是每天不论练习有多累，时间有多晚，他都要跑到四层去晃一圈儿再回宿舍。然而熟知这个习惯却只有吴世勋和张艺兴。一个是太了解，一个是目击者。

金钟仁完成了那套动作，关了音乐，拿了两瓶水走到张艺兴附近坐下。

整个空间瞬间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钟仁呐，以后在哥面前，你想躺就躺，想坐就坐，不用忍着。”张艺兴看着他那个极度扭曲的双手向后撑在地上的动作，心里特别扭。

“……”金钟仁没说话，显然是不知道自以为是的伪装这么轻易就能被人挑破。

“嗯？”张艺兴不死心。很认真的看着他。

金钟仁没招儿了，特别不适应张艺兴那夹杂着担忧和关心的表情，直挺挺往后一倒，那表情几乎就是这样行了吧，然后才别别扭扭开口应了一声，“哦。”

后背蹭到地板上面的衣服露出一角，白花花全是膏药。糊墙纸似的。

要真找个词形容，张艺兴觉得有点儿触目惊心的意思。

事儿都是这样。看别人的时候千般难万般苦，真轮到自己，也就那么回事儿。

这个道理是金钟仁教他的。

“哥，别这么看我。很丢脸。”金钟仁横在地上扭头对他说。

张艺兴开了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闭嘴了。

“对，就这样。也别问我疼不疼还好么。”金钟仁笑了，小孩儿似的，“问也没用。”

这要换成鹿晗，估计早上去掐他了。张艺兴温吞吞的，不怎么发火儿。只是跟着笑了笑。表情却不怎么好。

“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啊？”张艺兴还没跟上趟，开启JPG模式正呆呼呼的瞪眼呢。那边金钟仁就说开了。

“以前有个王子，他走访民间的时候，遇见一个乞丐，乞丐说，他也是邻国贵族，可是连年战乱，国家被征服，他流落街头，不得饱餐。王子听完潸然泪下，说，这事儿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可受不了。”

“艺兴哥，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么。”故事似乎没有结束。停顿的时间稍显突兀。金钟仁再一次向他转过头，眼睛里都是无谓和坚持。

张艺兴看着他，愣了一下，似乎恍然大悟，点点头说，“知道。”

王子的国家，后来也经历战火。他从贵族变成乞丐，流落异国他乡，也对周围的人，讲着同样的故事。所有人发出和他当初一样的感叹。而这个时候，衣衫褴褛的王子却无所谓的笑道，有什么承受不了的，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金钟仁眯着眼舒舒服服歪在一边。头扭过去，故作轻松，其实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气氛应该怎么接他的话。

张艺兴却不再需要回答。他伸手去拍拍他的后脑勺，似乎在回答似乎在说服自己，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很久之后。在遥远中国的某个舞台上，他身上的那个相似部位疼得抽筋剜心直不起腰。鹿晗一边搀着他一边嘴硬心软骂骂咧咧。手里的腰垫被汗水浸湿，和彼时金钟仁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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