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雪很美,美得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那不是兆丰年的瑞雪,那是天降的罪责。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雪中相拥的轩辕和公子~
☆、陆
公子苏醒以后的日子平静得就像不生波澜的忘川水,在波平风清之下藏着坚冰数仞,藏着地狱深处的罪与责。
轩辕给他建了一个别院,完完全全地按照杨府他的院子来布置的。寻常花木在幽冥活不下去,我不知道轩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别院种上了人间的各色花木,一切皆按着人间的季候。这时正是隆冬,便有数株红梅在雪中吐蕊飘香,空气中满是红梅素淡的香。斑斑红梅落到轩辕的眼睛里,就变成了光,灼灼地看着公子。
自死而复生之后公子变的越发安静了,整日都不爱说话。轩辕给他裹了厚厚的皮毛大衣,他就总窝在火热的炕上不知道在写什么,等着议事回来的轩辕。轩辕每次都会亲自到膳房去准备膳食,哦对了,妖不用吃饭,那膳房也是轩辕专门为公子准备的。其实轩辕去地府改了生死簿之后公子就说自己不需要吃饭了,但是轩辕还是一日三餐定时送餐来,每次看着公子吃了饭他才安心。
公子有时会站在轩窗下,看窗外的大雪漫漫,这场雪自他醒来之后就一直下,没有停过。他看雪的时候没有表情,写字的时候也没有表情,唯有和轩辕一起吃饭的时候听着轩辕跟他讲今天哪个小妖又犯了什么蠢事的时候会浅浅地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光,有时候我又觉得那不是光,是他眼底的泪,只是一晃,他还是笑得那样动情又真实。
窗外风雪疏狂,窗里却有暖意融融。雕花轩窗下,煮酒话青梅。
那时候我私心地想这场雪就这样一直下吧,我们都躲在温暖的屋子里,任风雪平生。
算不清那场雪下了多久,雪停的时候是一个夜晚。遮天蔽日的乌云悄悄散去,空中一轮皎皎孤月,银色的月光落到轩辕素白的衣袍上,仿佛在锦缎上流动一般,照的他白衣胜雪。他呆呆地站在别院中央,身后几株红梅似火,在夜色与雪色之间绽放。他低着头喃喃道:“他还是走了呢......他又不要我了......我,做错了事,他就不能原谅我吗?”
泪花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他像孩子一样委屈地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声音都在哽咽:“甄二,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去改生死簿,延了他的寿命?我告诉你,不是的。我贪心了一次,我不是想他多活几年,我想的是让他离了轮回,我下地府拿到生死簿的时候就没想过给他添几笔,我把他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削掉了,我想他永生永世陪我。这幽冥的天多暗啊,他如果能陪我就好了。是我贪心了。
“如果我没有那么贪心,如果我只是让阎王多给他几年寿命,不去剔他的名字,让他过一个凡人的生老病死就好了。甄二,我削掉了他的名字,可是那名字下不是空白的生死簿啊,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呢。”
他坐在雪中,青丝上泛着银光,清冷的月光照得他那样孤寂,一滴泪顺着脸颊落下。
☆、柒
那名字下是什么,轩辕没有告诉我。雪夜里坐在地上哭诉的是那只小破熊,雪停了,天明了,他又做回了那个站在山巅俯视众生的妖皇轩辕破,他还是皇,孤独的皇。
凌一送我回过杨府,杨太尉已是垂垂老矣,我师父也在一场风雪中死于风寒。公子被处刑消失在历史的风云中后,杨府再难掩颓势。那冠绝人伦的杨公子在后人不懈的渲染下终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型,成了一个满腹才情却刚愎自负的文人。
杨府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我留在了凌一的客栈里帮她修修院里的花木做做杂活给她打工,她的客栈其实是妖族设在人间的据点,披着客栈的皮,流通着天上地下所有的传奇逸闻。里面来来往往的人虽极为复杂,但是终归到底做的生意还是正经的客栈生意。
凌一咽了一口酒:“我不干那些沾血的勾当,吃人的妖怪不是没有,但是我不吃。不过其实你也不用怕,你应该也发现了自己的不一样吧?凡人在幽冥是待不久的,你待了那么久一点事都没有,甄二,你可不是个凡人啊?若是还能有缘见到杨公子,就可以好好问问了。”
我和凌一在屋顶坐了一夜,酒葫芦里的烈酒呛的我泪流不止。凌一灌了一大口,有些透明的酒液从她鲜血般艳烈的红唇里流下,她豪迈地一抹嘴,笑了起来:“不是我说你,这气势可不行啊。出了杨府你就不能再做个小丫头了,这江湖刀光剑影的,没人罩你。我跟了殿下,哦不,是陛下,很久了,从他还是那个不受宠的二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陛下一直是个不喊疼的人,在战场受多重的伤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喏,这个酒,”她说着把酒葫芦举了起来,“我们那时候拿来清洗伤口的,烈酒倒到伤口上陛下还在沙盘上继续布局。惹得我们这些下属都以为他是个没有心不会疼的怪物,不然怎么能赢了自己的哥哥登上皇位呢?”
月光落到酒葫芦上,酒香醉人,月色也醉人。我忽然好像看见了那个在杨府对公子撒娇的小破熊,缠着公子,吃一口蜂蜜才肯喝一口药。又好像是那个在雪地里抱紧了自己眼角滑下一滴泪的妖皇,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走。他怎么会是没有心的呢?他就是太过多情了。
凌一说的不错,下次见到公子,我有太多的话要问他了。只是这江海茫茫,该去哪里去寻他呢?
☆、捌
妖皇只身入莽荒到无周山去救一个仙官的消息在一夕之间传遍了三界。人皆道,这妖皇怕是疯了,妖界好不容易太平下来的日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妖皇真的去了无周山啊?”
“可不是吗?那连仙界战将都不肯去的地方,妖皇可是上赶着除害去了!听说是为了去救一个被困那的仙官,那仙官可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呢!”
“啧啧,这妖皇不是中了仙界的美人计吧?这么说妖皇之前下阴司改生死簿怕也是为那位美人吧?阎王不给改,妖皇差点把生死簿扔业火里,为了这事还在阴司打了一场,差点把阴司给烧了呢!”
“可不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老祖宗留下的道理,这妖皇也不例外啊!而且,听说那位仙官可是个男子啊!”
“男、男人?”
“可不是吗?还是个比仙女儿还貌美的男仙官,好像是个司掌权谋的仙官,好像叫、叫紫微星君来着。”
“砰”的一声,终于听不下去的凌一一把劈了这正喝酒嚼舌根的两个小妖的酒桌,冷冷道:“妖皇的事何时轮到你们这种小妖议论纷纷,更遑论还有仙界的神官,闭上你们的嘴给老娘麻溜的滚出去。”
我叹了口气,赶往莽荒的这一路我和凌一听了太多这样的流言了。我们堵得住一个两个小妖的嘴,却堵不住这天下的嘴。
相传上古时天界战神为降服凶兽赤焰金兕,在金水河与其大战三月,最后力竭,以身化作无周山,镇压其在金水河一带。镇压赤焰金兕时,燃起的孽火足足蔓延了百里,熊熊的火焰甚至灼干了金水河的河水。火焰所及之地,寸草不生,是为莽荒。数万年来,仙界虽一直不断加固封印,却始终无人能真的来降服赤焰金兕。而最近一次加固封印,仙界选派的的仙官中就有紫微星君,就是杨修的真身。
我也是才知道杨修就是北辰大帝手下司掌权谋的仙官紫微星君,被派到人世切身体验权术斗争才到地府封了记忆投胎做了杨修。只是没想到在这短短一世中竟然还遇到了轩辕。轩辕为了杨修下阴司篡改生死簿,若是一个凡人的人寿便也罢,他改的可是个仙官啊!难怪轩辕说他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在阴司削了杨修的名字,那是动了一个仙官的命格,是逆天的事。难怪醒来的公子像变了一个人,那在幽冥冰棺里醒来的并不是杨修,而是带着杨修记忆的紫微星君。轩辕只怕在看到紫微星君名号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那后来风平浪静的日子不过是一场豪赌,轩辕在赌一颗真心,能不能换得他留下。可是他还是走了。
那场雪,就是天降的罪责,为一个滞留在幽冥的仙官,他走了,雪就停了。
仙界每十年就会派三位神官带数位正在修仙的弟子来莽荒加固封印,因为莽荒的封印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加固封印已经成了修仙弟子的一堂必修课。只是这一次,那么巧,有人误触了无周山,撞开了封印,把关押了数万年的赤焰金兕给放了出来。轩辕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苦战了一日,紫微星君正准备以身祭剑布下结界撑到天界派来增援。他没有等来天界的增援,但是他等来了独属于他的援兵。轩辕一把挑开他的剑,痞笑着说:“你是个文官,这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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