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3章

晚风在流动，把两颗心吹碎了又揉在一起。

这个吻比第一次来得更短些，两人的唇在触碰后，便分开了——但它像是为华桉确定了心意。

是的，他喜欢他。

“由由？”

“……”

“由由？”

“你别这么叫，怪怪的。”

“由由！”每叫一次，由然的脸便在火光映衬中更红一分，但华桉喜欢上了这个恶作剧。

“干嘛！”

“我也这么喊你，好不？”

“你还是喊我由设计吧……”

“我不要。”华桉好像吞了苍蝇一般。“我们才接的吻，我怎么可能还喊你由设计？想都不要想！”

“随你吧。”这人说不通的。

“我亲你，是因为心疼你，也是因为喜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所以……本能驱使我这么做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心疼的。我出柜的过程，你想听吗？”

“好。”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2014年的11月17日。”由然又恢复了抱着膝盖的姿势，捡着砂砾中的小石头往火堆里扔，打发着手边的无趣。“那天，我自己去看了一部电影——《星际穿越》。”

“嗯？”这什么莫名其妙的开场白……

“散场回家的路上，我想着女主角最后的眼神，一直想，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她被遗留在浩瀚宇宙中的一个星球里永无止境的等待，也许会有人来救她，也许不会，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被“遗忘”在宇宙里——我忽然觉得很害怕……”

“怕什么？”

“我怕自己最后跟她一样，永无止境的等，哪怕到死的时候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太怕了……怕到，回家的路上就忍不住哭了。”

“你不会的。”

“我会。如果我连自己是谁我都搞不清楚，我连自己都抛弃自己了，我怕我坚持不下去……所以，我就跟我爸爸妈妈出柜了。”

“然后呢？”

“我妈妈说含辛茹苦怎么养出了这样的一个儿子，都白养了……我妈她说白养了。”

“你爸爸呢？”

“他？他从小不太管我，我和我爸其实根本算不上亲近——他是那种很传统的中国式父亲，不太过问我的事。我的学习成绩他不过问，我的中考他不过问，我的高考他不过问，我填志愿他不过问，我的就业他不过问……等到我的终生大事，他突然就过问了。他说我是个变态，是个脏东西，说我……”

华桉握住由然的手。

“我问我妈，为什么养出我这样的一个儿子就白费了？她很传统，也很死板，说如果我不结婚生子不传宗接代，她们会被别人笑话，会抬不起头。她们说我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结婚，也从来没想什么传宗接代，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可以开导一下你妈妈呀。”

“行不通的。她和我爸满脑子都是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认定了一辈子的事……我开导不了。我问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那些东西是不是我想要的，他们告诉我所有人的人生都是那样的，为什么只有我那么特殊那么不同人，在他们的观念里，根本没有同性恋这个词。”

“嗯。”

“我也不难为他们去接受“同性恋是正常的”这样的事，就当我是个“变态”好了，然后我问他们如果我已经下定决心就是这样的人呢？他们说我心里烂透了，说我太自私说我太不懂事，说我一点都不顾虑他们的感受……”由然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想顾虑他们的感受，我也想做一个“正常”的人，就跟他们期盼的一样，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可是，我做不到啊。我不能害人，我不能跟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如果人生生来就有得选，我会愿意走这条路吗？我会愿意落到这个下场吗？”已经控制不住的眼泪，无声地滴落在沙子里，根本就看不到。

“他们要求我“改正”过来，要求我顺从他们的意愿，那我自己的意愿呢？他们连好好听一下都不愿意，哪怕过了这么些年，还是不肯接我的电话，我还是在他们的黑名单里，哪怕是回去了也不肯给我开门——我就那么罪大恶极至此吗？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吗？就因为我是个同性恋吗？就因为……我想要过自己的人生，所以我错了吗？？我心里也恨啊……恨他们为什么不多爱我一点呢？为什么我一定就要跟别人一样呢？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懂呢？他们生我养我二十多年，为什么连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懂呢？为什么因为我是这样的人，他们就不爱我了呢？”由然把连埋到自己膝盖中，耸动着。

“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么狠心啊……”埋藏在臂弯里的脸不被人看见，但是声音伴着抽泣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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