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拈须一笑,送江澄至门口,说与江澄道:“江公子,老朽还有一句话,愿说与公子听。”
江澄道:“愿闻其详。”
说书人道:“《佛经》有言,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即得现前。”
江澄听了哈哈笑,望向腰间佩剑沉声道:“家父赐剑名曰三毒,贪嗔痴跟了我已有三十余年,若弃了执念,我便也不再是江晚吟,我生来便是抱残守缺的愚钝之人,彻悟于我而言也许并非幸事,爱我所爱,恨我所恨,方是教我超脱一切的不二法门。”
说书人颔首微笑:“老朽早就知道,若能听得进人言,江公子便不是江公子了。”
江澄不置可否,那说书人问:“江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江澄面向北方,极目远望,道:“先回家瞧瞧我那风光无限的外甥……至于以后,南方北方既都找不到我要找的人,我再去西蜀看看。”
第三十五章35
南方水米养人,江澄这番回来,金凌瞧他将自己养得面皮水亮嘴唇红润,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放到了肚子里去了。只江澄出去这一遭,竟还不忘给小阿月带了许多沿途买的小玩意,金凌不禁大为惊讶,他小时候江澄出远门,是从来不记得给他捎带什么回来的。
小阿月得了礼物,兴高采烈地搂着江澄,甜甜地喊了声舅公,直喊得江澄心花怒放,抱着外孙爱不释手,眉梢眼角都含着几分笑意。金凌难得儿子如此讨自家舅舅欢心,便拣了阿月几件颇具童趣的事笑着说与江澄听,江澄越听心里越喜欢这个便宜外孙,随口问道:“开始读书了罢?西席先生请了谁家的?”
金凌笑道:“阿愿亲自教他呢,哪家的先生能比得上自己爹爹更上心?”
江澄“哼”了一声,奚落道:“只要别像你怎样都好,你小时候,也不知气走了多少个西席先生。”
“阿月当真不大像我,”金凌听了笑意愈发浓,伸手轻轻揉了揉阿月的小脑袋,“舅舅你是不知道,这人小鬼大的小东西比我聪明太多了,面上瞧着乖得很,打起鬼主意时蔫着坏。”
小阿月虽然小,却能听得出来自己爹爹在讲自己坏话,他本来安安静静地挂在江澄脖子上撒娇,此时回头不满地拖长音喊了声:“爹爹——”
江澄和金凌都笑了,金凌上前刮了刮小阿月的鼻子,故意拿话逗他道:“怎么啦,现在知道臊了?以后还淘不淘气了?”
小阿月果真很聪明,吃着手指含含糊糊地转移话题说:“我想吃奶奶了……”
金凌闻言愣了愣,低头闷闷地笑了笑,唤来奶娘把他抱走了。江澄看着奶娘哄着阿月进了房内,这才想到此时小阿月都两岁半了,皱眉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没断奶?”
金凌摇摇头:“试着断过好几次了,只是实在哭得太厉害,我寻思着等他大了知羞了,自然就不吃了,又不是请不起奶娘,索性再吃一阵罢。”
江澄睁大了眼睛,斥道:“胡闹,等他知羞了都多大了,你这般宠溺他,将来可是要长歪的。”
“舅舅,”金凌不满地拔高了声音,一派满不在乎的神色,“阿月是好孩子宠不坏的,再者说,我已是仙督了,阿月以后也不需要争气,只要健健康康的,长歪了就长歪了罢,反正咱家有钱又有势,怕什么。”
金凌这样说便是强词夺理了,偏偏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细想来金凌会这样想没一点毛病,他没爹娘管教,自小活在江澄的疾声厉色和金光瑶的百般宠溺中,自然不懂教育子女,如今他什么都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只恨不得宠到天上去。
江澄把金凌拉扯到大,自知其实自己跟金凌是一丘之貉,护短护到糊涂,宠起孩子来没边没沿的,只不想金凌比他更甚,这说出来的都是什么混账话,连他都听不下去了,于是冷笑一声道:“怕是你太爷爷也这么想。”
说罢,狠狠剜了金凌一眼,拎起行囊抬腿就往屋里去。
江澄一连在家住了好些天,也不再提走的事了,每日不是在书房里处理处理公文,就是去演练场瞧瞧弟子,金凌也跟着放下了一切公务,日夜形影不离地陪着江澄,金凌是落下心病了,他总有错觉早晨起来一睁眼江澄就不告而别了。
金凌私下里同蓝思追忧虑地说,他不知道舅舅是不是不会走了,可他又不敢问,隐隐约约的又能猜到答案。
江澄如今愈发叫人捉摸不定了,他不大提柳清歌了,也不喜欢别人提起他,可从前他不愿说起的魏无羡,现在倒不太避讳旁人说起了。连金凌也不知道他过往的那些心结,哪些是解开了的,哪些是触碰不得的雷池,因此和他说话时总是格外小心翼翼。
又过了七八日,正是上巳节,江澄随着江家弟子一同去府河上游沐浴,正是天朗气清之日,水滨祓禊罢,便围坐在一处曲水流觞,边行酒令边饮酒赏景,那一番热闹风雅,再不须提。
江澄今日多喝了两杯酒,酒劲上来了便径自离席,到桃花林深处吹吹风清醒一下头脑,春日正好,百花盛开,一片姹紫嫣红,翩然成雪。林子里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江澄脚步一顿,正欲避开,只里面忽然一声惊呼:“问灵?”
细听起来竟是金凌的声音,便不由刹住了脚。
且听金凌压低了声音说:“这不成,舅舅是断不会同意的。”
另一个声音果然听起来像是蓝思追:“阿凌,舅舅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
金凌微微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江澄听见这话,也不知心里作何想法,施施然拨开花枝,故意唤了声:“阿凌。”
金凌和蓝思追不约而同地被突然出现的江澄吓怔了,江澄面上一派风轻云淡,倒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江澄静静地看了二人一人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走罢,回去了。”
方走了两步,江澄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驻脚步回头看了金凌一眼,淡淡道:“一会儿回了莲花坞,把云深不知处送来给我的那份请柬拿来给我瞧瞧,你这几天坐立不安,怕也有这件事的缘故罢。”
八面威风的仙督和心七窍玲珑的蓝思追在江澄面前皆露出藏不住的慌乱神色,江澄见状唇角微微上扬,薄削的唇有几分英邪的神气,一面走,心中又觉得好笑。
回了莲花坞,金凌果然乖乖地将魏无羡和蓝忘机的婚礼请柬亲自交于江澄手上,大红纸上暗印着蓝氏卷云纹,被四重折叠起来,江澄缓缓打开一看,墨香温存的纸张上绘着并蒂莲和鸳鸯鸟,不大似蓝家的一贯风格,倒很是喜庆,洒着金粉的瘦金体潇洒不羁,那行字极是熟稔,一瞧就知是魏无羡的手笔,上面仅简单写道:余燕尔新婚,喜结良缘,翘盼临驾,稽候贵降。
江澄细细读了好几遍,掩起请柬兀自怔松了一阵,半晌,才对金凌转脸道:“届时你代江家拿上贺礼去讨一杯喜酒喝,东西我自会准备好。”
金凌惊道:“舅舅,你自己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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