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晨光漫上地平线,阳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破让人窒息的夜的沉寂,光芒驱赶了林声自恢复记忆伊始就开始堆积的阴翳和茫然,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一开始认识汪鹤时的那种轻快和无虑。
阳光笼罩在汪鹤背后,林声被阳光晃了一下眼,恍惚间他忽然看不到汪鹤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汪鹤!”
只听见汪鹤很快答道:“在呢。”
林声被光晃得还是看得不太清,但听到了汪鹤的声音,他松了口气,索性闭了眼睛。
作为一个除了发声之外再无其他方法宣泄情绪的声音,林声沉默的时间越久,想诉说的欲望就会越大。他想把这段时间的渴求和爱慕,挣扎和纠结,一并讲给汪鹤听。
“汪鹤......”
他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林声以为是自己被释然和紧张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于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态,又重新叫了一遍汪鹤的名字。
只是这次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而且嘶哑不减。
汪鹤听出了林声说话时的不对劲:“林声?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林声突然觉得自己不受控制了,想要竭力吼出来,声音却又小又哑,甚至还出现了人类的声音无法发出来的诡异杂音。
一直以来林声对原主人的主动找寻,都让他们潜意识里觉得是林声想回去了再回去,以至于对现在的紧急状况没有丝毫准备。
林声比汪鹤反应得快一些,快速失声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他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汪鹤说,他还没有给汪鹤一个确切的答复,他还想给汪鹤唱母亲作的那首歌,他难得遇到了一个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怎么能就这样消失!?
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不甘心让林声飞快地思考起来,几乎是反应过来的下一刻,林声就开始用他那变得及其难听嘶哑的声音贴在汪鹤耳边飞快地说起来。
汪鹤被这道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明白过来林声应该是想传递什么信息,连忙竭尽全力地辨认了起来。
但是林声的状态太差了,再加上他语速飞快,汪鹤实在是什么也没听清楚。
林声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也不管汪鹤能不能听见,林声伏在汪鹤耳边,就像之前好几个不眠夜他和汪鹤窝在被窝里夜聊时那样。
他说,我爱你。
最后一点余音在空中兜了个圈,不见了踪影。
清晨人烟气未起,除了早起的鸟儿杵在枝头叫唤,没有别的声音了。
林声消失了。
汪鹤心里的什么地方也空了,痛苦地蹲在了原地。
他最后都没能听清林声的告白。
九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屋里,一半给刷白的墙壁染上暖洋洋的鹅黄,一半落在床头柜一小簇带露的雏菊上,露珠折射阳光,流光扩散着撒在枕边。
床上的人被阳光唤醒,睁着眼睛望着一地的晨光出了会儿神,缓缓地起了床。
拖鞋也不穿,脚底板直接贴上冰冷的地板,保暖的衣服一件件套完后,人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到了窗前。
他举起手,看着阳光裹住手心,过了没多久微妙的暖意留恋在手指间,发白的皮肤泛起健康的血色。直接地汲取太阳的热量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想触碰一下早晨的阳光。
他看着墙面光与影的分界线缓缓移动,带着阳光热意的手指下意识地摸上了喉咙的位置,不等他进行下一步的确认动作,房门被人轻轻地叩了两声。
他走到门前,顿了顿,回身捞了拖鞋才把门打开。门板开合的过程里,他怔怔地思考着自己怎么会想着要去捞拖鞋,回过神来眼前就已经站了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盘着发,没有一丝多余的发丝散落,藏青色的高领毛衣衬得她深邃知性。她跟他父亲同岁,眉眼间看不出很明显的岁月的痕迹,但也有成熟女性独有的吸引力和感性。
这个中年女人叫梁杏,是在他出事之前父亲刚刚好上的。这还是自母亲去世已有十多年以来,父亲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对另一个人的喜爱。
人生里肯定会有诸多的不如意,已故的人留在了原地,其余的人还是得往前走。
他理智上是认同的,感情上接受不了。所以当梁杏主动提出要替商场上忙碌的父亲代为照看自己的时候,他就没给过人家好脸色看过。
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仗着病人的身份耍小孩子脾气,就算是再有耐心的人也会被逼疯。但梁杏不在其中,她的照料他完全挑不出毛病,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耐心又细心的女人。
以前他的母亲总是忙于音乐事业,除了培养他的音乐细胞,其他方面一概是由父亲来操刀,他并不清楚“母亲”这个角色究竟有着怎样的承担,这也不怪他对梁杏生出几分早该有的“为人母亲”的钦佩,但这还不足以让他转变想法。
带着这点微小的尊敬,他倒是不会再在梁杏面前冷嘲热讽,改为冷脸以待。
梁杏发觉后只是笑笑,觉得有这样的让步已经不容易。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替代品”,若她真心想要融入这个家,就只能慢慢地用温度去感化每一个家庭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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