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蹲在那儿,什么都没在想,他从不知道监舍的灯光从头顶上洒下来是那么惨白的颜色,那些白色像漆将他的身影完全隔绝开,投在地上的只有他黑乎乎的一个影子,他像是被舍弃了,就算此刻在这个他“应该”在的地方,他也是最无助的那个。
这样蹲着不知过了多久,在满室的呼噜声里他很恍惚之间听到一点像鸟叫的声音,这让他忍不住去寻找,可刚一动浑身就像冷冻久了一样全部僵住,一丝的挪动都让骨头发出咔咔响声,缓了许久余罪才发现他已从蹲姿变成了躺姿,而且脖子明显的是落了枕,一动就是钻心的酸痛。
监舍里有人起来活动,但将他当做一个透明的,昨天那个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小瘪三又过来朝他逼逼,不过后来被那个把余罪当透明的人给踹了一脚,还谄媚巴巴地朝人笑。余罪却没一点心情去观察猜测着监舍里的等级关系,只努力缩在角落,不管监舍里谁在训话,谁又过来和他说话,就算被拎着领子掼在墙上,他还是一脸麻木的样子。被教训也好,被欺负也好,他已经想要放弃了。他本就不该在这里,他何必和这些人渣一般见识呢?
群殴来得猝不及防,余罪不懂这些人为了一包烟就能不要命地打过来,被焦涛当着门面踹了一脚时他才觉得脑子里的眩晕放大到他的知觉层面,这时候有人开了门,晕乎乎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穿警服的男人,用警棍指着他恶狠狠地问他怎么了,可余罪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余罪没想到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是大胸姐,对他伸手,手中是一瓶矿泉水。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身下躺着宿舍的柔软的床,头下枕的是蓬松的枕头,这让他全身都很舒服,除了挂在床栏上有着冰凉触感的手。他猛然睁开了眼,大胸姐还在眼前。
他慢慢坐起来,摸着被打晕的头苦笑了一声,心知自己这件事已经捅到了许平秋那里,这时候派大胸姐过来,是宣布他已经出局,而且犯了这么大的事,许平秋也保不了他,任由他自生自灭了吧——他做着最坏的打算。只是视线飘移到另一个坐在床前的男人身上时,余罪的心顿时狠狠跳了一下。是那个人,他就算到死也忘不了的被捅之后那张痛苦神色的脸。
他又猛地看向一脸平静的大胸姐,他头脑混沌,第一个想起的是那天鼠标返回去看的时候不见了的人,他以为这个人被许平秋找过来了,下一秒却立马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余罪看到那个男人在笑,他在笑被戏弄得进了看守所担心受怕了几天的自己这么狼狈。
余罪终于控制不住地想要扑上去和这人一撕到底,可拷在床头的手去禁锢了他的自由,这个小房间里满是他的怒吼:“你们玩我,玩我是不是——”余罪喊着许平秋,他意识到这都是一场戏,许平秋就是看不惯他,想挫他的锐气,这一手玩得余罪是打碎了牙都要往肚里咽,他深深地厌恶了起来,他现在唯一想法就是当着许平秋的面说,那身警服他不穿了行不行——
可那个男人接下来的话让余罪逐渐冷了心。学籍户口都被抽调,特别是警校的资料更是留不下来,余罪这个人的生命轨迹被一一抹去,剩下的就只有余天龙这个二进宫的小混混?他心猛地跳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那他特训时还有同学呢,难道还能像小说里给他们闻离魂花粉忘掉的?
那个人笑了笑,说的话却让余罪完全笑不出来:“你放心,如果你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你的家人会得到一笔优厚的抚恤金。”
余罪脸色变得煞白,如果说之前都是他在猜测而这个人只是任由他想的话,那么这句话就算是落实了余罪所想。他双腿发软,缓缓往下坐在这个小单间唯一的床上,一只手掐住了额头,用力抓弄着前面的发。他低着头说要求那男人一件事,还让他靠近。
那个人觉得自己一番话震慑到了余罪,所以没有一点防备地不明所以靠近了,等来的却是余罪奋力地用脑袋一撞——余罪憋不住他的怒火,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就做下了这一切,把他整个人生都彻帝改变?可摆在他前面的路,他还有得选择吗?这也许才是余罪为之生气的一点。
大胸姐的一警棍抡得余罪痛得蜷在床上,她的话像是飘在半空中,她的一贯冷酷成了最残忍的态度。她说,他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进来的,做什么事都由不得他的性子,这是保命的前提。而保命的关键,他是惹不得两种人的,一种是穿警服的管教,另一种是穿监服的牢头。
余罪痛得几乎要晕过去,他现在连苦笑都没有力气,只能无力地翻着白眼昏过去。他知道前路茫茫,而他现在却像是濒死。不往前,他会在这里被困死,往前去,也许老余会得到那笔“优厚”的抚恤金。
他自认他不怕死,可是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他是不愿意的。而且他隐隐记着自己要等一个人,他还记得那个人最后走的背影,看上去走得潇洒,他却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
可是那个人应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吧,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痛得太厉害。
第15章
因为解冰在特训期间协助警方打击了洋城最大的拐卖儿童组织乞讨的犯罪团伙,虽然有之前一起斗殴事件在档案上,但是鉴于他实在的优秀,特训完毕业时就直接被省公安厅要走,一年的试用期后就能转正成了三级警司,把周围一群还在苦哈哈在小派出所里实习的同学给羡慕得只能眼红了。
终于来到他一直向往的地方,解冰站在刑侦队大楼的门口,又侧脸看了看肩上的三级警司的肩章,这个小东西和世上任何一个虽小尤贵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同,那些要付出的可能是金钱或权势,可自己肩上的警衔付出的,是他的青春、健康甚至会是生命。解冰想,他想,他应该是不怕死的,可是很多事情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完成,他向往着的就一定要完成。
他迈进刑侦队的门,里头往来着不少或穿警服或穿便服的人,一向都是冷静待人的他也不免露出了一点难意,他有些不善于和人主动交流,让他这么随便问住一个来往的人,他......
好在他那一身崭新的警服叫人看出些端倪,领着他朝办公室去。办公室里是个年轻的女警官,不过看警衔已经是二级警司,不由肃然起敬。
那女警官看来的是个年轻的帅小伙,又下意识看了看他的警衔,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她看过他带来的任令,从桌上拿起他的档案来,看了看,说终于见到真人了,给解冰记功的通告他们看了好几遍,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能一个人侦查、探访,甚至孤身一人与歹徒搏斗,身中一刀也不退缩,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做刑警的好苗子,也许能成为刑警界又一位明日之星呢。
解冰受过的夸奖很多,可是现在已经是出了校门,在工作单位上这样被夸还是有些晕乎,他跟在那女警后面往他的办公桌走去,一边听那女警说平时可以不用穿警服,毕竟他们干的活多是侦查抓人,穿警服倒是会打草惊蛇。
开始的这段时间解冰其实都算比较清闲的,因为大家都有各自需要跟进的案件,并不需要新来的警员帮助。不过刑警队的案件总是不断,解冰也渐渐开始参与跟进,要不和一堆卷宗呆一起,要不就是开着车天天在外面跟踪围堵的,已经渐渐有了一个实习小刑警的样子。
安嘉璐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解冰正在卷宗室里查六年前一起劫财杀人案件,和最近他跟进的那宗案件犯罪手法有些相似。他接起电话时眼神还定在卷宗上,应答声都有些漫不经心。
女生的声音响起时解冰怔忪了一瞬,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和安嘉璐见面是什么时候了,甚至连电话也打得不多——实在不像是恋爱中的状态。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指尖拾起一边的笔,低低地应了一声。
对话显得平静克制,解冰听到她那边不算嘈杂的声音,记起她是分配到了省厅档案管理处,又想起毕业时应该是他们上一次见面了,奇怪的是他们居然没能在省警察厅里遇到过,居然也没能生出思念的情绪。
这段感情开始得轻易,在懵懂时便未许下过什么承诺,现在已经渐渐没了当初的感觉,而且的确是他不负责任,是他喜欢上了别人,他不能再这么拖着安安了。
解冰唇边浮起一丝苦笑,要是没遇上那个人,自己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子呢?有关系不错的女友,有前途光明的工作,旁人都是艳羡的。现如今他已选择沉溺,跳入深渊里都不带挣扎,那人却不知去向,甚至连侧面打听来打听去也丝毫没有线索,他甚至想去派出所查人,而且他应该能有这个权限——他怎么能找不见余罪了呢?
思绪的溃散在对面女孩疑惑地喊了他几声之后才重新聚拢,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起女孩这个月末的生日,对方忽然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淡,应了声好。
解冰在通话结束后坐了片刻才重新看起了卷宗,他强迫自己陷入案情里而不去想那些杂乱的事。月末到得忽然异常的快,主要是解冰正在跟进的这个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这十多天他们小组都在外地跑动,几乎跨了三个省才找到那个犯罪嫌疑人现在的踪迹,他先是走访了犯罪嫌疑人藏身的乡村附近,然后向当地警方出示了抓捕令,解冰作为小组长带着一群特警包围了那个小院子,顺利将“1·23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
给“1·23案件”侦破开庆功会的那天,正是安嘉璐的生日。解冰作为抓捕小组小组长且是将案件推理清楚的重要人员,又给记了功,在大会上许平秋还重点表扬了一番。解冰刚从台上下来就被一群老油条们抓着灌酒,一是的确高兴案子破了,二是看着年轻有为的实习小刑警,老油条们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啊!
解冰被灌得脑袋发晕,走出刑警队大楼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好在初秋风也渐染凉意,吹去一些脸上蒸腾的烫意。他出来的时候还瞧见了正在指挥来参加庆功会的领导们倒车的鼠标和汉奸,和刚从车上下来的周文涓。他也没兴趣和他们打招呼,倒是周文涓一脸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上来和他说话。
解冰打车去的他们约好的餐厅——正是他们当时踏进警校第一天,安嘉璐为解冰庆祝生日的那一间。西餐厅开了四年多,就餐环境其实已经不那么好了,可是他们还是习惯了选在这里,也许这里是离警校四年生活最近的地方了吧。
烛光微微,安嘉璐撑着腮低着眼正在看手机。他坐过去时顺便把手中的花递了过去,是一束粉玫瑰。安嘉璐接过去微微笑了一下,也把一个小礼盒给了他,说是生日礼物和庆功礼物。
两人这顿饭吃得皆是沉默。解冰刚被灌了一肚子酒,有些吃不下东西,匆匆垫了几个小餐包,安嘉璐也许是心里有事,吃得很慢,不过应该是觉得这样的沉默太尴尬,安嘉璐偶尔问了问他工作上的事,解冰一一答了后像是礼尚往来一般问了安嘉璐的工作情况。安嘉璐说起她在档案处的沉闷工作,说完解冰没能发表什么意见,只好哦了两声又沉默下去。
旁边来吃饭的几乎都是约会的小情侣们,有说有笑地衬得他们这边情况艰难。解冰终于没再鸵鸟下去,他看着垂着眉眼的已没了那么多稚嫩的安嘉璐,明白他们都已经成长,不再能像以前对一些问题视而不见,他喊了一声安安。
安嘉璐抬起眼来,可她眼里却不是懵懵懂懂,那眼神很复杂,让解冰都有些不解。她又稍稍躲闪了一下解冰的视线,撩了一下垂下的一些头发。她说:“解冰,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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