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走廊中,深棕色的门板留了一条缝。
阳光从卧室内照射而出,他从那条缝隙中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床头柜前,躬身拉开了一层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只药瓶。
紧接着,屋内响起了口香糖糖罐晃动时会发出的声响,轻微而细密的“哗啦啦”声。
他惊恐地后退一步,趁男人转过身前,拔腿飞奔而逃。
然而奔跑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地面也越发的潮湿粘稠,而光明离他越来越远。在死寂的黑暗中,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陌生男人的低声怒吼。
“那小孩呢?”
“不知道,肯定被藏起来!应该就在这附近。”
“让兄弟们分散开去找,他跑不远的。”
“啊!”
叶黎倏然从噩梦中惊醒,在蒙蒙亮的天色中辨认出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地板上。
他用力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右手握住左手细瘦的手腕想要控制住发抖的频率,然而整个人仍处于噩梦的阴影中兀自打颤。
在冰冷的地板上又躺了大概五分钟,叶黎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了遥远的天际,在煞白的墙壁上映了一片温暖的明亮。
扔在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张秘书,提醒他那个难缠的par今早九点的飞机离开江州,问叶黎有没有必要再见他一面?
叶黎握着手机,一遍遍读着那简短的三行字,真实感才慢慢回到身体里:这是他拼搏了10年才赢得的生活。精致亮丽,光鲜体面。
他梳洗完毕后换好西装,打量着穿衣镜中的自己,除了因为缺觉而无从遮掩的黑眼圈,他和平日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至于嘴角的笑意,就不必强求了,本来也没有人在乎。
叶黎低头,一面给张秘书发消息,一面推开了门,却没想到当头响起一把低哑的声音,挡住了他的脚步:“叶黎?”
是秦穆——他竟然没有走。叶黎错愕地抬起头,脸色青白,瞪着倚墙而立的年轻男人。
秦穆显然一宿未曾合眼,眼眶下的黑眼圈十分刺目。他怔怔看着西装革履的叶黎,方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必了。”叶黎冷冷道,隔开了他的手,“你把钥匙还给我,或者一会儿扔到楼下邮筒里。如果今晚回来我没看见钥匙,明天我就换门锁。”
秦穆也意识到,自己这个状态开车,只怕是往安全岛上开。但他不可能让叶黎就这样离开,挡在了电梯间的门口,颤声道:“叶黎,我们聊一聊好吗?”
叶黎没有说话,每一秒沉默都让秦穆感觉心头被剐了一刀:“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的错,我忘记了……”
“昨晚的一切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你不是故意的。”叶黎打断了他,“但是华中电子我不能坐视不理。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再证明我和孟江的清白已经没有用了,但我也不能再让你回到远扬……不过,你也可以找叶景生试试?”他终于没有忍住心底那一丝疑虑,不由出声嘲讽,却暗暗攥紧了拳。
万中之一的可能,秦穆所作所为都是叶景生授意的,该怎么办?叶黎觑着秦穆僵硬的脸色,几乎以为自己猜中了,万箭穿心的感觉不外乎此。
可笑可叹,他竟然还真心实意地帮过他:“让开!我要去上班。”
秦穆一动不动,垂头嘶声问道:“你是不管我了吗?”
叶黎强压住内心的悲凉和愤怒,嘲弄道:“我管不着你。”
“我有很重要的事……”
“那你去和张秘书预约时间,我们单位见。”叶黎推开了秦穆的手,大步走近电梯间,烦躁地摁着向下按钮。
秦穆忽然道:“我和叶蓁没有血缘关系。”
电梯门缓缓开启,又缓缓合上,停在了18楼。叶黎僵硬地转过身,瞪大了眼睛望着面色平静的秦穆。
空气中,只有尘埃在晨光中跳舞。秦穆的表情,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死寂。两相对视,叶黎轻声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和叶蓁没有血缘关系。”秦穆笑笑,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将自己抛向风口浪尖,让自己一无所有。又或许,他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在乎股份和财产,不过想要换叶黎一个上午的时间。
秦穆缓缓伸出了手臂搂住叶黎的腰,怕冷般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中带着脆弱的温柔:“我不是你的侄子,叶黎。如果这才是真相,没有股份没有继承权的秦穆,你还愿意多看我一眼吗?”
贺名涵在等人。
茶桌对面坐着一对夫妇。女子面容姣好明艳,纤纤十指虚握着茶杯,言笑晏晏说着圈子里的趣事;她的丈夫却不过相貌平平,虽然身材魁梧高大,但微躬的后背好似熊腰,西装革履也无法遮掩他的匪气。
正是何家青韩幼宁夫妇,安尔雅私募的有限合伙人之一;而另一位合伙人贺名涵的身边却还空着,显然还有一位更重要的人没有来。
他们双方之所以会认识,之所以有今天“鼎声影业”,也全是托了这位“贵人”的福。
“鼎声股价最高的时候冲到了两位数,那时候还真把我吓到了。”视后韩幼宁笑着将乱发别到耳后,声音温柔娴雅,好似露珠滑落莲叶后晕开的圈圈涟漪,“都怪风声传的太大了,压也压不住,我们实在不敢那时候脱手。其实不套现出来,所谓的盈利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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