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名涵呷了口茶:“的确,你们都是公众人士,应该注意社会影响。”
韩幼宁在余光中看了自己的丈夫何家青一眼,笑容略有得意之色,而后者却不以为意地冷漠道:“贺先生当时可卖的很大胆啊。加上十个点的控股权溢价,您现在手里握着的只怕有现在三个鼎声影业那么多。”
“何先生太夸张了。”贺名涵放下茶杯,不温不火道,“当时脱手不过是因为远扬那边追查的紧,我为了避嫌,才一次性转让了大笔的股份。退一步讲,我只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有机会我们一起赚钱,私下里我们也是朋友。”
就在这时,茶寮大门处的部门被一只大掌掀开,紧接着就想起拖鞋踩过石子地的声响,屋内的三人连忙起身迎接。
然而来人似乎很忙,简单寒暄两句后便直入主题:“这次池子有多大?”
贺名涵正襟危坐,自信地笑道:“一亿人民币左右,公司base香港,大陆这边还需要有人出面。”他一面说着,一面和韩幼宁相视一笑,对何家青不满的冷笑恍若未闻。
来人自顾自地喝着茶,同样没有搭理何家青。何家青有些坐不住了,身体不由前倾靠在茶桌上:“这样岂不是又要把我们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吗?前段时间刚……”
话只说了一半,来人定定地看了何家青一眼,随即轻描淡写地转过了头,何家青的声音也随之哑了。
“贺先生,您继续说。”
贺名涵同样仿佛没有听见何家青的抗议:“但如果想控股黛山文化,至少需要十个亿。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抵押,我从公司离开后便很难再从大陆银行申请到贷款。按照十倍杠杆计算的话,至少需要五个亿的银行贷款,其余资金可以从海外流入,您想要入股当然更好。但是贷款这方面的问题,还需要您从中多多斡旋。”
来人意外道:“你要离开黛山文化了,什么时候?”
“就在这个月内。”
“怎么回事儿?”
贺名涵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秦穆,咬住了一些证据不肯松口。我想要全身而退,不得不尽早决断。”
何家青忍不住嘲讽道:“秦文川的儿子?他才多大,竟然逼得住你?”
贺名涵面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有其父必有其子。许多东西是天生的,刻在人骨头里的高低贵贱一辈子也改不掉。”
何家青脸色青白,想要发作却又不得不看来人的脸色。那人却对何家青的愤怒视而不见,转而对贺名涵道:“不错,秦文川当初不过是个地痞流氓,成功也不过是因为借了叶家的势。他儿子斗气耍狠也必定在行,却不一定明白你的苦心,既然他还想做叶家的狗也就随他吧。现在你已经和他闹僵了,也不必再看他父亲的情面了。”
贺名涵犹豫道:“那贷款的事?”
“你现在就开始向X行申请,我尽量帮你从中周旋,数额不大的话最快半个月就可以批下来。”来人顿了顿,“五个亿确实多了点,也许用不了那么多。”
贺名涵不解:“但是秦穆一个人的手里,就握着55%……”
“他还是个孩子,父亲去世了,母亲又在国外。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也没个能让他依靠的人。”来人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在场的三人,温言道,“家青,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担惊受怕了,可你看有谁敢查到你头上了吗?鼎声影业不过是小打小闹,这次如果你怕了,我不会勉强你和幼宁。黛山文化我势在必得,它也不过是场先锋战。如果你们怕了,就把刀斧剑戟还给我——好好想想。”
他拍了拍何家青僵硬的肩,转身离开了茶室。韩幼宁和贺名涵起身送客,却被劝回了原位。
茶寮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并不是他来时坐的那辆。
年轻男人站在驾驶位的车门外抽烟。看见他出来后连忙将烟头掐灭,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赵先生。”
他挥手示意男人回到车里,随即毫不犹豫地矮身上车,甩手关紧了车厢门:“你怎么出来了,万一被贺名涵看见怎么办?”
孟江目视前方,踩下了离合:“心里有点烦,抽了根烟。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第17章浮光(4)
秦穆自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并不爱他。
黛山文化刚刚起步时,秦文川工作不但繁忙,并且危机四伏。一旦遇到难缠的竞争对手,便会将妻儿送去外省乃至国外暂避危险。比如4岁那年的冬天,秦穆是在N市西海岸度过的。
N市位于赤道以北回归线以南,是一座自然风光旖旎的海滨城市,冬日仍和风煦暖,草木葱郁,绵长的海岸线一望无尽。
秦文川安排了保镖守在叶蓁母子身边,不允许他们离开酒店。幸而酒店后方便是一片开阔的海域,白日里波光万顷,浪花亲吻着细腻的沙石,自海景房中望去美不胜收。
年幼的秦穆贪玩好动,总缠着叶蓁带他去海边玩沙子。叶蓁或者懒懒地拒绝,或者让保镖带着秦穆去玩,似乎总看不见秦穆稚嫩脸上满满的失落。
她唯一答应他的那次,却让秦穆永生难忘。
天朗气清的一天下午,叶蓁将秦穆带到了海边,握着他的小手用泥沙搭了一座微型堡垒。秦穆开心地用沾满泥沙的手抱住叶蓁的小腿,甜蜜蜜地笑着仰头看他的母亲,根本没有发现叶蓁脸上的厌恶和冷漠。
或许,是因为叶蓁的声音格外温柔:“穆穆乖,在这里不要动,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就带着两名保镖离开了。而4岁秦穆依然无忧无虑地玩着沙子,一直等到了黄昏,叶蓁也不曾回来。平日里直到夜半仍热闹喧嚣的海岸,今天却空无一人,甚至连酒店工作人员都不见踪影。太阳下山的格外早,夜幕下的大海不再安宁平静,巨浪腾越白沫翻涌,海风将秦穆吹倒在沙滩上。
秦穆慌了,大声地喊着妈妈,光着脚丫跌跌撞撞着向酒店跑去。
然而酒店和沙滩中间,有一片茂密的人工棕榈林。四岁的秦穆尚且不知道记路,高大的树木如一幢幢鬼影,狂风尖锐的呼啸声如若恫吓,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哭叫的声音。
最终,是巡逻的保安找到了他。秦穆永远记得那个陌生人惊恐的表情和无情的斥责:“你爸妈呢?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有台风!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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