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流动的火焰。

有蹬着恨天高，穿着渔网袜的ji·女从她身旁路过，有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昂首阔步回家，有涂着如火红唇的摩登女郎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孩子，然后漫不经心的一扭头，走向远方，还有身体柔软，嗓音似嗔的小少女不小心碰了一下她，轻轻道歉后飞快跑走，手腕上擦若有若无的雏菊香

达米莉亚皱着小巧微翘的鼻子静静感受周遭的一切。

人类。

人性。

社会。

最后一缕余晖迎面洒下，勾勒出女孩稚嫩细致的眼部轮廓，眼窝微深，每一个线条都那么厚重，绿眸映着淡淡的光彩，恍若星辰。

天地彻底沦为黑暗。

达米莉亚同样感受到了无数的眼神开始从黑暗中溢出，像是老鼠从下水道涌出，暗暗地审视，打量这个小小的身影，带着贪婪，黏腻地让人发吐。

一只指节秀美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小姑娘的肩上，很明显，这个人弯腰弯的挺辛苦。

刹那间，那些黑暗中的恶意不知为何便像被戳破的气泡般，瞬间溃散，弥然于空气。

“嘿，小家伙，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这是一个十六七的高挑少年，顶着一头被城市的空气变得有些潮湿凌乱的黑发，模样俊俏，唇角噙着笑意。他的衣服很怪，尤其是那个绿色的小短裤，加上蕾丝就可以冒充淑女装，而且他脸上还罩着多米诺面具。

大男孩先是忍不住带有安抚性又手痒地捏了捏女孩手感一级棒的婴儿肥，然后轻快的伸出一只手来。

“让我帮你好不好？”他的语气像是海边混合着淡淡海盐气息的湿润空气，而他本人也明媚如阳光。

达米莉亚在后来抹去脸颊上敌人温热的血滴时，也曾想过如果当时握住这只手，抿唇多加一点时间会发生什么，生活是不是又会像某个疯女人所说那样走上另一条路。

她不后悔，她可不像普通小女孩一样拥有多愁善感和脆弱的神经，更不会一个人偷偷缩在被窝里抹眼泪，她只是好奇。

每个人都有千千万万条路走，包括达米莉亚。

但塔利亚率先为她选了另一条，最艰难最辉煌的一条，死于星期五，复生于星期一，在滚烫的地狱里翻滚，挣扎，成王。

达米莉亚自己动手抹去那一点希望的弦音，所以几乎是当天，母亲的人就找了过来，接走了她，达米莉亚知道，马上是自己三岁的生日，她要正式开始属于自己的试炼，如果她能成功，那么母亲将会带自己去见亲生父亲这是比那个异维度的魔法师更加靠谱的承诺。

“hl？是她，对吗？”身穿墨绿长裙的女人神色复杂，她轻轻地用指尖揉着达米莉亚的发尾，却意外地没有多问什么。

回到中东的小女孩面无表情的抬起头，hl为她带了全新的新奇与迷惑太多了，以至于眉眼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复杂。

达米莉亚还记得hl描绘的那种爱，和印象中全然不同的会使人强大，而不是不堪一击的爱。

“你爱我吗，母亲。”她问。

塔利亚似乎错愕了一下，她把颊边撩人的黑发拨到耳后，麦色的皮肤散发着一种细腻的光泽，似乎能让随便哪个男人为此堕入爱河，意乱`情迷。

女人轻轻抱起达米莉亚，野性美艳的五官好像稍稍柔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爱使人虚弱，达米。”她抱着女孩路过已拍又一排奋力厮·杀的忍者，空气中是浓郁的血·腥味，卷带着塔利亚身上异域琳琅首饰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叮当声。

她路过一个个台阶，抱着女孩站在高处，足够高高在上的蔑视下面的一切，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如蝼蚁。

塔利亚的胳膊柔软似蛇，就这么缠在女孩的身上，她的声线微砂，很稳：“但如果你真要问的话。”

“是的，我爱你。”

这是塔利亚最后一次抱起女孩，也是她最后一次把达米莉亚视为一个孩子。

随后达米莉亚被要求杀了第一个人，一名教授她美术的老师，这是为她能够稳稳当当的拿起刀做庆祝。

细小的红流从令人作呕的伤口中溢出，在尸·体苍白的面颊上蔓延，蜿蜒成水蛇，蜿蜒成溪流。

血珠从冰凉的皮肤上滑落，也粗达米莉亚的指尖和刀刃上滚落，砸起一片尘埃。

塔利亚牵着达米莉亚的手，以另一种方式带领她正视世界。

瘦骨伶仃的，麻木的，绝望的，死气沉沉的，这样的人类懦弱又无能，等待着被奴役被驯服。

那是一团团随时会在空气中燃尽的篝火，看起来很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达米莉亚发现自己却好像更喜欢这个世界，这个弱肉强食，令人轻松的世界，这个弱小即原罪，让人不断向上攀爬的世界。

红。

一大片的红。

被炮弹炸出的混着碎片的红，被石块砸出来的红，忍无可忍同类相残的红，实在没了勇气而自己走向灭亡的红。它们与达米莉亚手心利刃劈出的红映衬于是一切又越发的红。

从此达米莉亚看到的世界便蒙上了这样一层红，透过代表愤怒与绝望的红色，她也看到了一个支离破碎，令人不屑的世界。

似乎有什么湮灭在了这个现实之中。

这一切都很怪诞这明明不是一个野蛮、血·腥，崇尚暴力的时代，但总有人能让一切变成人间地狱。

“你看到了吗？”塔利亚用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着达米莉亚的下巴，她的绿眸闪烁，像是流光溢彩的绿色翡翠中燃烧着两簇冷焰，又像是跳跃着两团鬼火。

“恩。”达米莉亚说，“我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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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的hl在我的卧室留了一张纸条。

——塔姐的日记《她怎么还活着》

致亲爱的塔莉：

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

你女儿未来可能会嫁给动物园园长。

——hl的日记《我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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