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也帮他说话。我没怪他,我喜欢他。”
“联系医生时我曾劝他休息,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死在藤真老师之后就没事了。看你,你死了还有妻子儿子,家庭关系又那么好,他可能觉得你和他情况不一样。这几天去你家他嫉妒了,你对小孩负责,他嫉妒了,他跟我说了的。他也嫉妒你,因为真纪负责,你不用受藤真老师的苦。其实他想要你那种家庭,我看以后他讨太太也要学你,找真纪那种。”
牧教育真希:“不要急着要孩子,想清楚再要。”
“如果健司出事了,我把他接到我家住,不管我有没有结婚。”
“你老婆要同意。”
“不同意就离婚,”真希义气地说:“我可以照顾他,我是医生。之后我应该回礼幌医院做脑外科医生,他回北海道也适应,吃得好一些。我都想好了,我妹也读要读完了,之后我们做外科有点存款,健司出什么事了可以用。如果我紧张了你也帮忙接济一下。哎,健司救了这么多人,到头来没有人救他。我来救。”
牧看着真希,好羡慕能利索地说出这等话语的真希。他对真希说:“你干脆娶了藤真。”
真希大笑:“不错不错,他那么贤惠,我天天吃好吃地饭。”他随即不笑了,从背包里拿出藤真的化验单,递给牧:“他瞒着所有人,他是不是想找个地方静悄悄死去?像大象那样?”然后他又递来了一本资料:“我还找到了这个,也在抽屉里。”
牧接过来翻了下,好像是复健安排之类的,牧一点儿也看不懂。真希指着病患姓名那一拦说:“192号病患……是真木伸市。”
牧手一紧,一大本疗程安排全给捏皱了,瘪成了两折。真希默默地说:“完成日期是上个月,他竟然还瞒着所有人做了这种东西。你知道么,健司和192,其实……健司和他……和他……你知道么……他们两个……”真希红着眼睛转头看牧,下颚微微哆嗦着,他说:“……192本来就是末期,笛木还在他身上长期用药,他这本病历有多复杂你想想嘛;写这样一份东西要花健司多少心血,他的命就是这样贴去了这种人身上……”真希扁起了嘴,手摸上自己额头:“……你儿子那次也是,他也不要命地想。他不能认真做事,他认真做任何事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交换,你不觉得他房间里那座雕塑每天都在吸他的命嘛?——再旺盛地生命力也吃不消啊,对不对?”然后真希又斗争了老久,最终没有勇气说出一些事情,只是说:“他们两人……唔,”真希又再紧闭双唇耽搁大半天儿:“牧,健司是被骗了……”
牧看着地面,真希看着天花板,两人不再作声,一时间都糊涂了是好好活着重要,还是做成一件事重要。真希要赶着回办公室替藤真整理东西,他让牧等藤真醒后亲自问手术安排;牧在病房里一个人陪藤真,中途真纪来了次电话,想和牧商量事情,牧说自己没空。十二点左右真纪再次来了电话,很委婉但很急切地说想商量事情;牧不想丢下藤真一个人,依旧说自己没空。这时,他终于不愿折磨自己的心了,他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一刻不离地陪藤真。他记得藤真说他父亲的病是孤独弄出来的,藤真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现在终于相信藤真的话了,孤独可以杀死人。最近他总觉得孤独难耐,觉得精神越来越糟糕,他也快被孤独杀死了。他的头疼就是最近加剧的,每次他一想藤真头就要疼,告诉自己不再见藤真的话就更疼;他的心在抗议,心受不了了,想死了。
半夜两点,真纪第三次来了电话,牧让她在电话里把事三两下说了。真纪听见电话那头没有杂音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知道丈夫不是在外面“办案”。她轻声问:“绅一,你在哪里?”
“你有什么事。”
“荒木老师想让我回去跳舞,排练两个星期,随后在东京首演。藤真叔叔快不行了。”
“你要过去就过去。”牧看看眼前的藤真。
“……你确定?”真纪思索片刻:“你和宝宝留在这里?”
“要过去就过去,我说过。”
“首演之后还有其他很多站,可能很长时间不能回家。”
“你自己决定。”
“你到底在哪里?”
“你不用知道。”
真纪那头不吭声了,牧没有生气也没有内疚,也不说话。停了很久,两人心里都明白了一些东西;真纪平静地说:“绅一,我发自内心觉得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起的头。”
“你想多了,”牧的声音也很平静:“你要过去就过去,小孩我管。”他顿了顿:“我在医院陪藤真,藤真血液有问题,你不要说出去。”
真纪跌坐去地上,颤声道:“你……你在哪间医院?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能不说,荒木老师……”她用手掌抵着额头说:“荒木老师该不该知道?”
“你多久过去?”
“可能的话……明天。”
“你自己小心,”牧看看藤真:“不要多嘴,医生没说是那种病。”牧摸摸钱包:“你那边卡号变没有?我明天打钱过去。”
“绅一,”真纪轻声道:“你来不来看我的演出?”
“藤真情况好再说。”
真纪失落得要命,但懂事地说:“好。”
他放下电话,继续看藤真。藤真终于没蒙着头睡觉了,这是什么习惯呢,蒙头睡觉多不健康。牧就这么坐着,天快亮时藤真终于有了动静;睁开眼没摸清楚状况,藤真奇怪地四处看。牧低声说:“你在医院。”
“我知道原因了,”藤真嘶哑着嗓子说:“两次验血之前……”
牧靠近藤真的脸,藤真默默地说:“……两次验血之前,我都已经拉了两天的肚子。这个验血,结果不准。”
牧好气又好笑,他问藤真:“我是不是得癌症了?”
“一颗良性肿瘤,”藤真看着天花板:“我联系的医生都不敢开刀,但肿瘤太大,你下个月之内必须开刀。”
“不开刀什么结果?”
“压迫周围脑组织。”藤真转头看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你是不是想,在你死之前,一定要把我的肿瘤摘除掉?”
藤真点头:“我们所跟脑外科专家联系多,我都联系不到,换其他医院的话,更联系不到。”
“如果不做手术,你和我哪一个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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