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落,晚霞一片火红。
我扶着天使在校园里一棵大树下坐着。
她失去了意识,好友被杀害的消息重重的打击了她的内心,此刻的悲伤肯定无法言喻。
我希望在她的梦里,能够有一个好梦。
和好友重温回忆的美梦。
我看见远处的废弃大楼随着夜晚的来临,人群变得稀少,现场的屍体也被葬仪社搬运安置,只剩下命案现场的黄线和粉笔在地上描绘的图形。
真不可思议。
朝思暮想的天使,就倒卧在我的怀里,我只要一刀,就可以取走她孱弱的性命。
易如反掌。
可是我现在不能这麽做。
我看见眼前浮现了两个人。
犬,他两手抱着玛丽,都对我爽朗的笑着。
我答应了犬,如同答应了玛丽。
我必须要守护天使,这是我寄送给沈浸在悲伤里的犬,不需开口的承诺。
犬为我付出的事,我一直都以为理所当然。
他付了一大笔钱,帮助我离开精神病院。
然後供我食衣住行所需要的一切。
我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帮了他一个忙。
打倒了鬼头。
说穿了,我和犬就像水和鱼。
我们彼此需要,透过对方的给予,得到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没有犬,我早已经流落街头、或老死在精神病院里。
犬没有我,就无法摆脱鬼头的威胁,一辈子都得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
但我没办法鼓起勇气告诉犬,在犬坐上救护车离开时我无法马上答应犬,都只有一个原因。
我丧失了杀人的冲动。
在见到天使的那一天起,我就得了莫名的病。
我的杀意日渐消逝,冲动的时刻愈来愈少,理智操控身体的时间愈来愈长。
本以为这是好事。
但面对卷土重来的鬼头,我才深深感觉到,我需要他。
我需要另一位雨男,一位嗜血、好战、透过杀人来寻求存在之道的自己。
他在我父亲殴打我的童年里,就出现了。
好几次我丧失意识,甚至一度想放弃生命的时候,雨男便代替我挨揍,代替我忍受苦痛。
甚至还代替我动手杀人。
我把他视为杀人的冲动,一种精神疾病。
我有病,所以发生这些事情都是正常的,我有病,所以杀人不是我的错。
追根究柢,是我太懦弱了。
我不愿意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所以在发生事情的时候,全丢给了雨男来收拾。
渐渐的,理智沈睡的时间愈来愈长,冲动面对现实的时间愈来愈多。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和保护自己而产生的杀人冲动,一同争夺routi的使用权。
我身体产生的混乱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
任由生命荒废、毫无意义的渡过每一日,是我不做任何选择下的最糟选择。
但天使改变了我。
在我看见天使的那一刻起,我醉生梦死的人生出现了新的契机。
如同蛰伏在黎明前的永夜,露出了一道曙光。
我想,雨男肯定也发现了这个改变。
所以他选择沈睡,让我来创造我想要的人生。
我真是……无药可救啊!
痛苦的事、悲伤的事、可怕的事和愤怒的事通通丢给了他。
开心的事、喜悦的事、美丽的事和希望的事自私的留给自己。
但是他仍然什麽也没说,他全部独自揽下,一个人承受。
「雨男,我需要你,你在哪里」
仰望着逐渐变暗的天空,我喃喃自语。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真的需要你,没有你,我没办法打倒鬼头,没有你,我没办法保护她,保护天使!」
微微细语变得大声,我朝内心呐喊:「拜托你,雨男!我真的真的真的很需要你!拜托你出来,就算占据我的身体也没关系,只要能守住天使的性命,我的身体可以……」
夜完全降临,黑暗笼罩整个视线。
莫名的寒颤从脚底窜升,我知道命运的一刻就要来临了,我抱起天使,朝灯火通明的教学大楼走去。
托断头杀人命案的福,校园进入强制停课的状态,除了一些认真的教职人员和清洁工之外,h大学里几乎没有人在校园里走动。
也代表没有人会知道我们闯入发生命案的废弃大楼。
我绕至教学大楼後方,看见命案现场的凌乱脚印,在教学大楼的灯火相映之下,废弃大楼显的特别黑暗阴森。
我一步一步走上最高的五楼,这里已经被拆除的差不多,只剩下水泥支柱的结构,还有到处乱凸出的管线、钢筋。
一张废弃的折叠长桌和二张椅子放在一旁,应该是工人吃饭时使用的临时桌椅。
我找了一处不算脏的区块,工人将纸箱打开铺在地上稍作休息的地方,将天使放下,然後开始挪动长桌,将它搬到教室的中央,虽然说是教室,但原本环绕教室的四面墙都已被拆除,整个五楼可以说是巨大的平台,辽阔的校园夜景可以直接尽收眼底。
我用手将桌面上的尘埃拂去,灰尘不算厚重,可见不久前还有工人在使用它。
再度抱起天使,轻轻地放在桌上让她躺着。
天使的脸孔,好美,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睡着的脸庞令我深深着迷。
为了承受失去玛丽的事实,她在梦里到底做着什麽样的梦呢
是一个好梦吧
我看见她的脸上出现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心里的不安轻松了许多。
果然是个好梦啊。
眼角的泪珠乾了,脸上的泪痕依旧明显,在月光下闪着毫不起眼的微小光芒。
犬、玛丽、天使,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绝对不会。
「看来,你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吧」断头杀人魔的声音从背後传来,我知道,就算我再怎麽不愿意、再怎麽逃避,也无法逃开这个结果。
我和鬼头相杀的一刻,来了。
「如果我说我还没准备好,你会多给我一些时间吗」
皮鞋踩在地板上引起响亮的回声,我转过身,对於穿着整齐的鬼头感到些许讶异。
披头散发已经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乱的短发和白衬衫、整套墨黑色西装。
「我会,」他边从远处的楼梯口走上来,边脱下西装外套丢至一旁,「我说过,我要你感谢我的无上恩典。」
他拉了拉领带,将它放松,左手抱着大型牛皮纸袋。
「为什麽,为什麽非得杀了这女孩不可」我把手伸进腰後,紧握短刀刀柄,这一次,手心没有渗出汗水。
我有了就算一死,也要拼死守护天使的打算。
「我说过了,我要解开诅咒,我在她小时候亲手杀了她的双亲,现在,我要来收回当初留给她的一条命。」鬼头笑了起来,肩膀不住的震晃。
依然皮笑肉不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你杀了她的父母,已经折磨了她的人生,她从小到大一定活得非常痛苦,这样还不够吗鬼头,放她一马!」
鬼头偏着头,就像一年前一样,用他特殊的习惯打量猎物。
「我啊,常常做一个梦,」他伸手进去厚纸袋,抽出开山刀,刀身包着一块厚布,「梦见这个女孩用她可怕的眼睛一直瞪着我,当我好不容易靠近她要砍掉她的头时,你就出现了,你挡在我的前面,就像现在的画面一样,阻止我取走女孩的性命。」
夏夜晚风袭来,吹拂着我们,却带不走浓烈的紧张气氛,但划过我脸上的风里带着浓浓水气,我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
「每一个人都有其天命,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可以选择依循“天命”而走,抑或随波逐流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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