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居于府衙内,她的家在府衙外,且紧紧邻着府衙。
因着此,不必每天浪费大段时间在通勤上。
每日凌晨,天犹自黑蒙蒙便已早早地晨醒。醒后迅速简洁地洗漱,便练剑,在院子中练得酣畅淋漓神采焕发。
练剑时长半个时辰。
练剑毕,摸黑进入犹自安眠中的府衙,在府衙辽阔的演武场中慢慢地热身跑,渐将跑速提上去,终成高速而匀速的跑动。
晨跑时长亦固定为半个时辰。
她起得非常早。
通常情况下,王安都晨跑完了,天犹自还未怎么亮。人们都在睡觉,万家安眠。
——今个儿却好死不死,竟冒出了个起得跟她差不多早的,正撞上了她晨练。
王仵作心中有些忧虑,她惯以柔弱的假象蒙骗世人,这辈子,晨练还是头一次被人撞见。
不禁心有余悸:
得亏没被那展猫撞见习剑,否则乐子可就大发喽!
*
大早上的,一轮旭日冉冉东升,晕染得开封一带,景致瑰丽世道安好。
森严的法邸府衙,墙高宅深,守卫严密,弩硬弓强,气宇轩昂。
沿途很多熟人相与打招呼,到饭堂,厨子已将鲜美的鱼汤面烹好了,在座的并不多,人稀疏语低低,多是些还没有成家的年轻官差。
已成家的,有了妻子孩子,自有爱妻照料每日的饭食妥当,哪里还需要到这里来草草地吃大锅饭。
王仵作乃女流,府衙中人们虽然敬她尊她,但碍于男女大防,没有官差与她同坐一桌。
王仵作就一个人在角落里清清静静地用着饭蔬,两眸微敛,目光低垂而无焦距,发着呆,也不知在兀自思索些什么。
正静思,桌对面忽然落座了个人,汗津津的。王安抬眸,便见一袭暗红的武官袍。
“展大人。”
她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腼腆友好的笑容来。
她从不是腼腆规矩的人,如此这般,全因城府幽深,深知看似腼腆无害的暖笑,最最能麻痹人的心防。
展大人端着碗热汤面在王仵作对面落座了,坦坦荡荡与女流同桌,全然无视了周遭同僚的诧异。
“大人刚从演武场里练完剑,浑身都是汗,不去换洗干燥?”
王安看着他额上细密的汗珠。
“不必。”
展大人摆了摆手,面色仍呈剧烈运动后的微红,似薄红的云霞,煞为好看。
“不多时汗湿的衣物就会自行风干的。”
王仵作关怀地提醒道:“恐招徕风寒?”
展昭心下一暖,心领了这女子的好意。
“谢仵作提醒。如今夏末温暖,武人身子骨又壮实,轻易不会被风寒凉着的。”
“等过了些时日入了寒秋,展昭就会及时换理干燥衣物了。”
王仵作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言语。
究竟他乃四品的官儿,压她这般小吏好几重,怎敢再多劝。
遂垂眉敛眸,继续慢慢地用汤面。
王仵作女儿之身,细嚼慢咽,用得颇为秀气。她这边尚在慢慢地进食,对面的展大人就已经以一种奇异的快速,将一整碗热汤面利索地秃噜完了。
王安:“……”
王安未抬眼,专心用早饭,以静默,等待展猫儿离开。
展猫儿却始终未离开。
饭都用完了,依旧赖在饭桌前。
王安有些忍不住了。
她抬眼:“展大人在等待些什么?”
展大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等安姑娘你用完早饭。”
王安放下了碗筷,以一种肯定的语气:“你有事要与我同谋。”
展大人道:“是的了,非姑娘不可。”
安姑娘问:“公事?私事?”
展大人道:“自然乃公务。”
“且这公务异常繁冗,工作量巨大,非常消耗体力脑力。所以需要等姑娘饭饱之后,方能带姑娘去一同执行。”
安姑娘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加快速度,用完了剩下的汤面。
“可以先详说一下内容么,展大人?”
府衙内部的饭堂,能进来用饭的都是公职在身的官差,没有外人,所以展大人也丝毫不避口,饭桌人堆里就直接明说了。
“昨夜暴雨雷鸣,开封辖下的一处偏远之地,遭了赏金刺客的光顾。”
“一家九口,不仅家主作为刺客的目标被击杀了,其他八条人命,甚至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也全部被灭了口。”
“惨绝人寰,恶得发指。”
“——那一单,是壹|号做的。”
最后一句话落,整个饭堂都寂静了下来。展昭一下子被全部视线聚焦到了中心。
他们望着他,仿佛在望一朵标新立异的奇葩。
他们……
仿佛对他的行为,非常之疑惑。
集体静默半晌,堂中针落可闻。
终于,有个在公门中滚爬了多年的老油子问出了声:
“展大人可知壹|号的危险性?”
“自是知的,”展昭温和地答道,“它位列江湖赏金刺客的榜首,接单数百近千,从未有过一次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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