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聚见自己的推断得到沈绉的肯定,识趣道:“大人过谦了,若不是大人谆谆教诲,对案情进行细致剖析,学生也不会这么快确定案因。学生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学生告退。”
刘聚趁机改口称学生,与沈绉套近乎,全然不顾沈绉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沈绉睁开眼深深地看了眼刘聚,点头道:“去吧。”
安平等刘聚和常诚退出去,从屏风后走出来,把丫鬟打发出去,伤心地问沈绉:“原来你带了金豆子,为何不拿出来?你明明已经知道,我为了你把最喜欢的钗环都当掉了,你的钱有那么多,可我最喜欢首饰却只有一副……我还不如你的金豆子重要,我真傻。”
沈绉见安平面露伤心之色,抚额叹道:“并非如此,你知道我不是爱财之人,陛下和殿下的赏赐,除了书籍器物,钱财布帛全分给了他人,何时进过府门?你不会持家,经常出去玩,出手又阔绰,以前公主府的账目是一塌糊涂,管事们都到驸马府支银子,我都不曾说过半句,又何惜这几颗金豆子?”
“那你为何不把金豆子拿出来?”安平不解。
“一个不大的村子却养了很多狗,你不觉得奇怪吗?”沈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安平一个问题。
“是有点奇怪,可这跟金豆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想想,一条大狗的口粮比一个壮丁的少不了多少,可我们后来了解到村民并不富裕,而大家节衣缩食也要养狗,是何原因?”沈绉继续问。
“这……我不知道。”安平如实道。
“养狗应该是为了防贼,村里养这么多条狗,说明村里经常被贼盗光顾。”沈绉解释道。
“那又怎样?”安平依然不解。
“即使村里养了很多条狗,晚上却仍无人敢出来,说明了什么问题?”沈绉循循善诱。
“说明贼人很厉害。”安平终于被引入彀中。
“对,说不定还有强盗、匪众。在这种情况下连壮年男人都不敢开门,而一个年过花甲老太婆竟胆敢开门,不能不让我怀疑。”
“嗯,是很可疑。”
“所以我才拿出更值钱的腰带给她,一方面向当地官府发出求救信号,另一方面来试探她,并掩盖我身上的金豆子。”沈绉解释道。
“那你试出什么了?”
“她绝不是一般的乡下老太婆,非常有心计,借着给我洗衣服将我全身翻了个遍,见我身上确实没有银钱,转而开始打你的主意,千方百计地套你的话,哄你的首饰。”沈绉道。
“首饰是我自己给的,她可没哄我。”安平替石婆婆辩解。
“玉带所换的银两足够支付我们的衣食药费,余下部分也够他们母子生活好几年的,为何还要收下你的首饰?”
“既然你都听到了,为何不阻止,反而坐视我把钗环给她拿去当掉?”
“你的首饰她并未当掉,她说拿去当了,石家被抢时不是全搜出来了?如果那时我把金豆子拿出来,一样有去无回。如果刘县令再没有及时地找到我们,我们就只有讨饭的份儿了。”
“她不过就是有点儿贪财,人还是很好的,就像我的奶娘王嬷嬷,王嬷嬷贪财也不是为了自己,是……”安平忽然住口,没再说下去,王嬷嬷贪财是为了她儿子,石婆婆也不止一次地为石大牛没有娶上媳妇而叹气,都是为了儿子,不过石大牛实在可恨,让人无法原谅。
“嗬,这可说不准,如果不是你说自己家世好,她猜到你父亲在京城当大官,说不定我们早就被扔到野外喂狼了。”沈绉猜安平又想起那件事,所以才住口,于是故意抹黑石婆婆。
“她的言辞是有些粗鄙,可我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把人想得这么坏?亏她还那么尽心地照顾你。”安平果然被转移注意力,觉得沈绉忘恩负义,有些生气。
“谁知道呢。天很热,地铺很凉快,头两天我的头脑还非常清醒,后来却总想睡觉,我怀疑是她在我的药里加了东西。你看,她死后,药断了,我也清醒了。”沈绉的理由很充分。
“原先一口一个婆婆地叫着,现在却把她形容得这般恶毒。我知道你恨石大牛,所以才把他杀了,杀了还不解恨,连他娘都恨上了。归根结底,你还是嫌我,嫌我……”安平泫然欲泣,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绉有些头疼,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一刻,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安平自失身后就变得敏感多疑、焦虑不安、胆小易惊,频频借事来试探他的态度,不相干的事情也会疑心到自己的身上。他原想通过转移关注目标的方法来淡化失身一事对她造成的伤害,再慢慢安抚她受伤的身心,现在看来这种做法并不奏效。
他不在意安平是否贞洁,然而她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的,这让他觉得歉疚。令人为难的是,不论他对此事的态度如何,都很容易让安平感觉受到了二次伤害。不介意?看似大度的态度背后是令人寒心的冷漠和忽视。介意?无疑会让安平的痛苦雪上加霜,何况他也没有资格介意。什么都不表示?更不可取,这会让安平陷入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和惶惑不安之中,情绪会更加不稳定。他不能让安平觉得他对她毫无感情,也不能前后反差太大,让她起疑。
安平见沈绉沉默不语,不禁掩面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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