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前,刘聚闻讯赶来。
沈绉神色一肃:“刘大人把空盒子给本官是什么意思?装骨灰吗?”
这是沈绉第一次在刘聚面前自称本官,刘聚心知其不满,干笑道:“大人真是风趣,连开玩笑也与众不同。”
沈绉不接话,下令出发。刘聚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到了豆花所在的村庄,沈绉下令把全村人都集中起来,当面审问犯案的乡民,问其如何踩点、作案、分赃、销赃,尤其是处置锦盒的环节,问得尤为仔细,每问出一处地方,即令捕快去搜找,可惜都没寻到,连纸片都没有。
时天气炎热,众人汗出如雨,刘聚实在耐不住,建议沈绉用刑。
沈绉衣衫已湿透,伤口被汗水腌得生疼,忍痛道:“刘大人审案只会用刑么?这样热的天,动刑会要人命的,何况当着犯人亲属的面,让老父看见儿子被打,幼童看见父亲被打,我实在不忍。”
刘聚抹了一把额头,道:“大人仁厚,不忍动刑,却不知此等乡民刁顽无比,不用刑他是不会老实地把东西交出来的。”
沈绉热得喘不过气,看了看刘聚,对几个犯人道:“刘大人建议用刑,本官觉得有理,不过在动刑之前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只要盒里的东西,其余不论,如果你们能把东西找回,我就不追究你们的偷盗之罪了,如果找不回来,下场你们自己心理有数。”
犯案的乡民道:“东西丢哪儿了,罪民实在记不起来,如果罪民知道是大人的东西,说什么也不敢丢,不,说什么也不敢偷。求大人开恩。”
沈绉擦了擦汗,命人搬出一匣银锭,乡民的眼睛瞬间被聚集到银锭上。沈绉拿出几张纸,对顶着烈日的乡民道:“你们看看这画上的东西,可有人见过?如果有人见过,说出来并被找到的话,可以领一锭五两的纹银。”
乡民“嗡”地一声议论开了,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人试着上前,道:“大人说的圣旨是什么样的草民没见过,不过草民见过跟大人的画上很像的图案。”
沈绉精神一振:“什么图案?在哪儿?”
来人一指跪在地上的人犯道:“就在他小儿子的围肚上。”说罢分开人群,把躲在人群后面抱着幼童的一个妇人拽到沈绉审案的桌前。
幼童在两人的推拉挣扎下立刻哭了起来。妇人惊恐万状,双手死死箍住怀中啼哭的幼童,好像谁要把孩子夺走似的。
幼童的哭声让沈绉心烦,却还是语气温和地对妇人道:“你不必害怕,本官只想寻回圣旨,不会把你治罪,如果寻不回圣旨,圣上就会把我治罪,你明白吗?”说完令人解开幼童的采衣,果然见到一件浅褐色的围肚,上面印着祥云瑞鹤的图案,不是圣旨是什么。
差役将被改成幼童围肚的圣旨呈给沈绉。
圣旨已被洗过,字迹虽模糊却仍可清楚辨认,沈绉看着被改得不伦不类的圣旨,哭笑不得。
刘聚恼恨地指着人犯斥道:“大胆刁民,还敢抵赖,这是什么?知不知道私自毁损圣旨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抱着幼童的妇人闻言瘫倒在地,啼哭不止:“大人饶命,孩子他爹要民妇把盒子里的纸头烧掉,民妇觉得那块上好的织锦烧了可惜,就改成了围肚,民妇跟丈夫都不识字,不知那是圣旨,求大人开恩。”
沈绉瞬即睁大眼睛:“你说锦盒里纸头全被烧掉了,一张未留?”
妇人点点头。
沈绉双眼一闭,牙关咬紧,直直向后倒去。随行人员忙围过来,捶胸的捶胸,拍背的拍背,打扇擦汗的继续打扇擦汗,掐人中的狠掐人中,也有橇牙关灌水的,好一番折腾,终于把沈绉弄醒。
沈绉白着一张脸,从座位上挣扎坐起,咬牙切齿道:“愚蠢至极!可恨至极!你知道你烧的是什么?根本不是公函文书,是去年浑河沿岸诸郡涉事官员私吞浑河清淤固堤工程物料、钱款的证据!本官为何一定要圣上赐下尚方宝剑?就是为了斩杀那些仓蠹、硕鼠,为圣上整肃朝纲,为万千受灾的百姓讨回公道!可惜本官未及向那些败类开刀就被召回经京城,又因携带了这些罪证而频频遇险,历尽生死,然而本官费劲千辛万苦搜集、拼死保护的这些证据却被你烧毁了!真是可恨!”
沈绉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又忍不住翻白眼向后栽倒。众人忙又扶住,不停打扇喂水。
过了一会儿,沈绉才缓过劲儿来,似是支撑不住一般斜靠在椅背上,悲凉道:“民不识字,蒙昧无知,未经教化,何其可怕。兼心怀恶念,无法无天,又不知悔改,狡赖无端。罢,罢,罢,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众人见沈绉意志消沉,语调悲观,一时不知所措。刘聚试探道:“大人息怒,请务必保重好身体,下面由下官代为审理,可好?”
沈绉有气无力道:“原本就该由你主审,我是越俎代庖。”
刘聚拱手道:“大人过谦了,大人言传身教,下官获益匪浅。”
沈绉道:“那本官就不打扰刘大人审案了,先回县衙了。”
刘聚讨好道:“大人尽管宽心,下官一定不负所托,尽快将印鉴寻回。”
沈绉一脸倦容:“不打紧,不过是我私人印章,丢了就丢了。圣旨也是,顶多罚俸半年。最可惜的是那些证据,原想通过亲自审案把它们找回来的,可惜…不说了。”
沈绉起身,那个举报的乡民忙道:“大人,您说寻回失物有赏的,草民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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