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答应?”
“不,他答应了。”陈璞玉道:“那一年我二十岁,在黄沙漫天的边塞一待就是五年。五年,我为父皇、为大虞出生入死,几番差点命丧敌手,却都苟活了下来。直到边疆渐稳,边塞的军人无所事事,便思忖着怎样让边关的百姓过的再舒坦些。没想到,就这样还是碍了他们的眼。从虞都到边关,十万八千里,他们的手伸的好长。”
“你身边有丞相的探子。”傅子邱道。
“嗯,我们在边疆的一举一动,全被李固看在眼里。我们带着百姓种些适合这边气候的瓜果蔬菜,设立边关寮,帮他们安身立命。边关缺水,我们便自黄沙底下深挖硬砸,从千里之外的河道引水过来。劳民,但不伤财。那边的百姓淳朴的很,谁待他们好,便把心掏给谁。他们眼中没有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君主,只有拼死拼杀护他们一方周全的将士。所以,当我们在百姓眼里的威望越来越高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了。”
“是李固的意思?”
陈璞玉看笑话似的看着傅子邱:“他有那么大的权吗?他只消把我的动静告诉父皇,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傅子邱了然,原来自始至终都是陈匡为了平衡权力,遏制权力的一个局。
陈璞玉道:“之后没多久,我和几名大将便被召回了虞都。再回到虞都,朝上官员除了李固,大部分都换了人。我被孤立、被疏远、被边缘化,人人都道我是皇子,但人人都心知肚明,父皇最忌惮的就是我。”他懒懒的靠在桌沿上,一个晚上吐尽半生苦水,着实有些疲倦:“然后我就想开了,在边关那几年磨平了我的性子,学会了一个道理——沉得住气的,才是笑到最后的。”
说着,他狡黠的冲傅子邱笑了笑。
第7章
7.
门被人叩响,是齐武回来了。
顾之洲手指一勾开了门。
齐武直接禀报:“负雪君,我跟了天问一晚上,他回了乾清殿后就作法把秦仲和的怨灵焚了,之后就再没出过门。还有那个陈良玉,吃完饭就出去鬼混了,我那帮兄弟个个都是老实人,跟着他去了烟花地,吓的差点尿裤子。”
顾之洲摆了摆手:“把你的人都撤回来吧,他俩就是一伙的没跑了。”
齐武眉毛一竖:“那这事儿就完了?”
“完什么啊。”顾之洲说:“天问烧的是假的,真的在……”他一时没想好怎么称呼对方,干脆指着傅子邱:“在他那。”
“你们要怎么处置老师?”陈璞玉紧张的盯着他俩:“老师并无害人之心,今夜他几次留情,否则我不可能还活着。”
傅子邱倒是给他一句话提醒了:“差点忘了问,今晚是怎么回事?”
陈璞玉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正在看书,忽然殿内灯火全熄,紧接着就是宫人们的惨叫声,我提着剑出去看,就撞见了正在杀人的老师。我当时吓了一跳,毕竟老师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但瞧他的模样,眼睛通红不像活人。再加上昨夜皇城闹鬼,人尽皆知,我大概猜到一点。老师冲上来杀我,我奋力抵挡,但每到最后关头,他又无法下手。看那神情,似是认出了我,但转瞬又变的凶狂,像是不能控制自己。”
齐武打断道:“什么意思?怨灵还能认得人?”
“可以的。”这事儿上,傅子邱比较有发言权:“昨夜交手时,捉了秦仲和一只分|身,后来我回了趟弥勒城,焚了。”
恰是这一缕分|身,于滔天怨气中唤回了秦仲和零星神志。傅子邱没试过,只是猜测,好在赌对了。
顾之洲看他一眼,想起晚上这人毫无征兆的现了原形,也不知是抽什么疯。
他没来由的烦躁,搜罗一圈找到话柄:“燕云人呢?怎么没瞧见他。”
齐武回答:“说是上面急召,先回去了。”
“好吧。”顾之洲找茬失败,站起身准备走人,看了眼陈璞玉:“那今晚就委屈六皇子先在这儿住下了,我去燕云那边睡。”
“等等。”陈璞玉拦住他:“你们还没说怎么处置老师呢。”
“他死前赌了咒,如今又被有心之人利用,怨气一日不平,便要做一日孤魂野鬼。”傅子邱淡声道:“先替他平反吧,若不能解恨,便也只能用三生业火焚了。不过……他昨日吃了不少无辜鬼魂,断了别人投胎之路,即便除尽怨气,入了地狱,恐怕也再难轮回。”
陈璞玉忍不住上前一步:“那会怎样?”
“十八层地狱听过吗?”傅子邱抬腿往外走:“就在那里赎清罪孽,何时偿尽何时休。”
燕云的房间正巧在傅子邱隔壁。
顾之洲慢他一步,经过傅子邱身边的时候,被那人出其不意的拽住小臂。
“怎么了?”顾之洲的视线自那只手,逐寸向上,最终停在傅子邱的脸上。
傅子邱目色沉沉,平日里总是轻佻上扬的凤眼难得垂下。他一把推开房门,将顾之洲拉进了屋。
屋里没点灯,漆黑一片。
傅子邱开门见山:“你想做什么?”
顾之洲被问的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
傅子邱朝虚空中一抓,门应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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