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寂静无声。
一座广阔宅院似乎也在这一刻完全被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突然一声惊呼划破夜空,紧接着比斗之声传来,阔大宅院之中迅速星星点点地亮起了火光,不少人匆忙穿衣从屋子中手持武器跑了出来。
房门碎裂,木屑横飞,两道人影从房屋之中一路打斗而出,来到阔大的天井之中。
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人影跃动,武技争斗之声四下传开。
在两人拼斗之间,已经有不少人手持火把武器赶到,将二人团团围住。火把燃烧得噼啪作响,众多火把将这阔大的天井照得如同白昼。
痛呼声中,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飞退数步。
立稳脚跟之后,那黄衣男子左手微微颤抖,一道血流沿着他的左臂直淌至指尖,再滴落到地面上。
那黄衣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双眉细长,双目眼尾上吊,鼻子直挺,留着一部络腮胡子,一脸的凝重之色。
火光照耀之下,站在他对面的那人,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衬得那红润的嘴唇越发醒目。
人群之中有人叫道:“薛袭!”
更有人喊道:“你这叛徒,回来做什么!”
乍闻叛徒之名,薛袭苍白的面容突然涌上一抹红晕,怒喝道:“闭嘴!”
他的声音虽然并不粗犷,但是鼓足内劲发出的这一声,依旧犹如旱地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人耳鼓生痛。
摄于薛袭的威势,一时之间,只闻风声和火把燃烧之声,不再有人语。
薛袭冷冽如刀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冷冷地说道:“我只是不服莫离的领导而已,如何能算得上是叛徒?”
接着突然声调提高,神情激动地怒喝道:“我背叛龙王了吗?”
这两句话问出来,在场的人更是鸦雀无声,彼此相望。
薛袭说道:“今日我回来,就是为了证明,我才是最有资格代理门主之位的人!”
那黄衣男子说道:“二哥……”
薛袭怒喝道:“闭嘴!谁是你二哥?”
黄衣男子脸显怒容,又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沉声说道:“薛堂主,目前暂代门主之位的乃是莫离。你就不要再来生事了。”
薛袭冷笑了一声,说道:“堂堂鬼影门需要一个死人来暂代门主?”
黄衣男子脸色大变,然后忽又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莫离死了?休要骗人。”
薛袭扬天哈哈一笑,嚣张狂傲之气尽显,然后不屑地说道:“苍渊,你号为‘灵狐’,是真的想不到,还是装作想不到呢?”
继而朗声说道:“目前沧州青芒码头已经失陷,不但莫离在整个河北的势力全部瓦解,他自己也已经落败身亡。而我,则联合了金玉钱庄,将运河从北平到洛阳一线全部打通。”
在众人一片慌乱,议论纷纷之时,薛袭的声音再次盖过全场,说道:“韩烈、苍渊、孟超年纪尚轻,资历尚浅,才亦不足以济其用。我鬼影门不可一日无主,我今日前来,便是要代龙王暂领门主之位。他日龙王安然归来,我立刻交出权位。”
不待其他人有所反应,薛袭口中发出一声尖啸,只听一阵奔走之声,宅院围墙之上显出近百人来。
这些人个个身着劲装,全部弯弓搭箭,瞄准了天井之中的人。左右房顶之上,各有一名手持长枪,傲然挺立之人,显然是这些人的首领。
眼前的局势,只要薛袭一声令下,定然是乱箭齐发,血流成河的结局。
薛袭声调激昂,一脸正色地说道:“莫离已死,如今我鬼影门的产业较之以往也已经扩大数倍。只要各位兄弟肯弃暗投明,归顺于我,薛某绝对不会亏待了大家。”
一片沉默之中,突然一人走出人群,躬身行礼,说道:“我孙渤愿意追随薛堂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薛袭的长笑声中,所有鬼影门众统统放下兵器,俯首称臣。
唯独苍渊一人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薛袭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眼神冰冷地看着苍渊。
苍渊亦双眼森寒地回望着薛袭。
夜风吹来,火光摇曳,两人就这样在人群包围之中对峙着。
过了半晌,苍渊突然转身,起步往门外走去。
薛袭冷冷地说道:“你去哪?”
苍渊头也不回地冷然说道:“我去找莫离。”
薛袭哈哈一笑,然后命令道:“孙渤听令!”
孙渤恭声说道:“属下在。”
薛袭说道:“从此刻起,你就是新任灵狐堂堂主!”
孙渤脸上难掩喜色,垂首恭敬地说道:“属下遵命!”
话音甫落,薛袭倏地跨越过数丈的距离,血蝠爪扬起,朝着苍渊杀去。
苍渊怒吼一声,回过身来,与薛袭再次展开搏斗。
两人兔起鹘落,身形迅速移换,各自朝着对方施展出最猛烈的杀招。
厉喝声中,薛袭双臂一张,血蝠爪撕裂苍渊的防守。
“蓬”的一声闷响,苍渊胸前中了一记重腿,在口中鲜血狂喷之中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撞在影壁之上,重重摔落在地,不再动弹了。
薛袭眼中露出伤感和痛快混杂的神色,冷冷地说道:“孙渤,厚葬灵狐堂前任堂主苍渊,不得有误!”
孙渤朗声应道:“属下遵命!”
然后高声叫道:“灵狐堂堂主孙渤,恭祝门主回归鬼影门!”
说着,带头行跪拜之礼。
一时间,整个天井之中的鬼影门众齐齐跪拜高呼门主之名,声音远远传开。
薛袭志得意满地扬起右手,鬼影门众的呼声在三两息间停止。
薛袭朗声问道:“各堂目前都由何人负责?随我前往血蝠堂大堂议事,其余的兄弟各自回去休息吧。”
人群散去,薛袭朝着站在房顶上的二人各自行礼,然后率先前往血蝠堂大堂。
自从鬼影龙王邓逆鳞坠海失踪,苍狼堂堂主孟超独自留在南海找寻邓逆鳞的下落,血蝠堂堂主薛袭争权被驱逐之后,鬼影门总坛实际上的领袖只剩下了暂代门主之位的青蛟堂堂主莫离,飞鹰堂堂主韩烈和灵狐堂堂主苍渊。
及至后来莫离吞并金玉钱庄受阻,审时度势之下转而带领韩烈沿运河东线扩展,鬼影门总坛就只剩下了苍渊一人。
今日苍渊被薛袭击毙,莫离和韩烈不在总坛,且已经与薛袭势成水火。鬼影门已经实力大损,不复从前。
薛袭被莫离驱逐之后,血蝠堂堂主之位空缺,职责则由薛袭的副手谷玮承担。青蛟堂、飞鹰堂包括苍狼堂的全部人马均跟随莫离和韩烈外出,目前的鬼影门总坛只余下血蝠堂和灵狐堂两堂的人马了。
坐在久违的座椅之上,翻阅着名册,薛袭不禁有些心绪澎湃。
在堂主之位下设两排座椅,坐在右手边首位的就是谷玮,然后是新任灵狐堂堂主孙渤,而他原本就是苍渊的副手。
薛袭望了一眼空着的椅子,说道:“各堂名号不变,依然设堂主与副堂主各一名。如今青蛟、飞鹰、苍狼三堂的正副堂主全部空缺,明日召开会议,进行选拔。然后由他们六人各自负责本堂的人手招募。”
翌日,会议按照薛袭的计划召开。
经过一番选拔,由血蝠堂堂主薛袭暂代鬼影门门主之职,提拔原先血蝠堂的一名得力手下李毓为副堂主。青蛟堂堂主由谷玮出任,提拔血蝠堂蓝绣为副堂主。飞鹰堂堂主、副堂主分别为盛梓、江同。苍狼堂堂主和副堂主分别为陈忠和魏建。灵狐堂堂主则是孙渤,副手由邵昌担任。
一番人事任命之后,鬼影门调整秩序,百废待兴。
正当薛袭踌躇满志之时,突听有人在门外急声议论,便对孙渤说道:“孙堂主出去看看是何事?”
孙渤领命外出,然后一脸惊慌地回来,说道:“启禀代门主,苍渊的尸首不见了。已经派人去追了。”
薛袭闻言猛地站起,双目凶光闪过,沉声问道:“可能推算出他逃跑的时间?”
孙渤说道:“约莫一柱香的时间。”
薛袭说道:“派人着重搜索东边,苍渊目前只余下韩烈可以投奔。”
薛袭脸色阴沉,朝着会场之中的人挥了挥手,示意散会。同时对孙渤说道:“你去请秦先生和郭先生前来。”
秦先生即是秦海,昨夜带领弓箭手立于西侧院墙之上的就是他。郭先生则是枪榜之上排名第四位的“血河枪”郭江。
不一会儿,秦海和郭江全部到来。
薛袭开门见山地说道:“苍渊诈死逃生,我已经派人往东边去追捕了。但是他号为灵狐,狡猾如狐不在话下,必然会逃往西边。如今鬼影门下无人可以匹敌苍渊,二位可有得力人手可以调派?”
秦海立即说道:“这一次随我前来的有昔日五花马的十名堂主,个个武功高强,而且精擅追踪之术,不愁拿不下苍渊。”
薛袭说道:“那就劳烦少当家了。”
秦海哈哈一笑,说道:“我们乃是并肩作战的盟友,薛门主不用客气。你们先说几句话,追捕苍渊的事,我这就去办。”
门扉开合,秦海离去,屋中只剩下了薛袭和郭江两人。
薛袭难得的露出一个真挚笑容,说道:“想不到多年以后,还得请你和沈兄出手帮忙。”
郭江年约四十二三岁,刀锋眉,双眼锐利如鹰,高颧骨,剑锋鼻,颌下微须,一脸精悍之色。
他轻松一笑,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知道沈功那边咋样了。”
薛袭说道:“他多年前就因为败于莫离之手而忿忿不平,一直想要找机会复仇,这次他带了足足一百人,又岂会容莫离活着离开。我在鬼影门多年,能入我眼者,仅仅龙王和莫离二人而已。其余的韩烈、苍渊之流何足道哉。孟超更是个年不过二十的少年而已,虽然天资过人,但也不足一哂。”
郭江哈哈一笑,说道:“鬼影龙王当真是个奇人,不知为何竟不允许你们在江湖之上走动。若是让你和莫离施展拳脚,奇门兵器榜和刀榜只怕早就要重新排名了。”
薛袭摇了摇头,说道:“龙王二十年前受挫之后,便守约不在江湖之上走动,同时亦严令禁止鬼影门再有动作。男子汉大丈夫,若不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活着又有何意义?龙王刀法盖世,却因为一次受挫而依照约定止步不前,何等不智。”
郭江叹道:“若是他一人固步自封也就算了,累得你如今年已四十有五,却也依然在江湖之上毫无建树。若是你可以放开拳脚闯荡一番,威名必定不会在我和沈功之下。”
薛袭摇头苦笑道:“龙王于我有恩,我也承诺为他效力。”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将门扉打开,迎接着照射进来的阳光,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被迫蛰伏二十载,如今鬼影门尽在我手,定要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让鬼影门重新扬名,让整个江湖都知道我血蝠薛袭并不在鬼影龙王邓逆鳞之下!”
郭江笑着站起身来,走到薛袭身旁,伸手揽着他的肩膀,说道:“等待沈功的好消息吧。”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韩烈高大的身躯迈入房中,来到一张圆桌旁,满面忧色地坐下,说道:“打听过了,不但整个河北的码头全部失陷,就连总坛亦被薛袭夺了去。有人说苍渊被薛袭当场杀死,有人说他逃了出来,真实情况难以判断。”
莫离虚弱的声音从卧床之上传来,说道:“真想不到薛袭居然在短短时日内聚集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大师兄,你还是躺着吧。”韩烈说道。
莫离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说道:“躺得够久了,还是坐一会儿的好。”
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薛袭一向武功出众,智计过人,是我一时不察,以致鬼影门损失惨重,当真是愧对龙王。”
韩烈说道:“大师兄,愧对龙王的是他薛袭而非你莫离。再说了,若不是你为了避讳而坚持弃用青龙刀,只用寻常钢刀,不见得沈功就能伤得了你。”
莫离一脸疲惫地说道:“如今青龙刀随着总坛陷落而不复归于我,你着人再替我打造一把精钢大刀吧。另外,你继续派人暗中探查,看看薛袭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来源是什么。我有些想不通,他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将我们在整个河北地域的势力全部瓦解。”
韩烈点头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如今总坛和河北的产业全部落入薛袭的手中,小孟远在南海,苍渊生死不明,你又身受重伤,我们根本无力反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养好伤,我再召回小孟,何惧他薛袭。”
莫离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切莫大意。薛袭此番行动部署精妙,动如雷霆,更是将‘鬼斧’沈功也请了出来。他们先血洗了沧州的青芒码头,然后再着一人前来通知我前往救援,将我成功引入了陷阱之中。那一日我豁尽全力方才逃出,思之后怕。”
韩烈说道:“纵然薛袭的实力再怎么强大,他刚刚拿下总坛和河北,只有灵狐堂和他自己血蝠堂的人力可以支配使用。稳住自身已经不易,分派人手巩固河北是他目前的能力极限。他再怎么智计过人,岂能想到你不拘泥于小节,率先打破龙王自封之令,带领我们主动扩张,已经将鬼影门的势力沿着整个运河东线扩展到了淮安。山东与江苏要比河北富饶许多,我们在这里积极经营,待得三五年之后,定然可以将我们失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莫离的眼中露出坚定神色,说道:“我如今重伤未愈,精力不济,门中的大小事务统统由你来处理。休养生息之后,我们反攻回去。”
月黑风高,一人骑着骏马,陪同着一顶四抬轿子踩踏着青石板街前行。
嗒嗒的马蹄声起落有致,显示出马上乘客高明的骑术。
突然之间,马蹄声止,轿子也同一时间停住了。
轿子中一把带着醉意的男声传出,问道:“井百里,怎么停下了?”
那马上乘客井百里恭声说道:“三公子,前方有蹊跷。”
“哦?”疑问声中,轿子的帘子掀开,朱琼带着醉意从中钻出,赫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正当街燃起了两排白色蜡烛,蜡烛中间生起了一个火堆,火堆的四个角上,分别放置着四副车马,每副车马均配置着一对童男童女。
这若是普通的车马与童男童女也就罢了,这些事物将整个街面全部占住了,而且全部是以纸扎做成,乃是殡葬所用之物!
这诡异莫名的一幕映入眼帘,顿时叫朱琼浑身一震,酒也醒了一大半。
深秋的夜风吹来,朱琼不自己地打了一个冷战。
“装神弄鬼,继续前行!”
朱琼一声令下,钻回轿子之中。
马匹和轿子继续前行,四名轿夫脸上露出惊惧神色,硬着头皮抬着轿子前行,井百里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已经缓缓地移动到了剑柄处。
一行六人走入两排蜡烛之间,从第一对纸扎车马中间走过,夜风忽得猛烈了起来,吹得蜡烛忽明忽暗,将这街道的阴森恐怖气氛猛地增添了不少。
不单是那个四个轿夫,就连井百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手心之中渗出冷汗。
临近火堆,突然一块木柴被烈焰烧得爆裂,发出一声噼啪声,火星亦随之蹦起。
蓦地一声尖锐得有如鬼哭的哨声响起,在众人毛骨悚然之中,那本来站在四角的四对纸扎童男童女倏地离地而起,朝着六人飞来。
那四名轿夫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得屁滚尿流,四人当场抛下轿子,连滚带爬地狂奔向街外。
井百里虽然也心中大惊,但是他毕竟是南天楼中身经百战,最得朱琼信任的震堂堂主,在这诡异景象陡然出现之时,第一时间拔剑出鞘,转身迎击后方飞来的两对童男童女。因为他知道,朱琼是不会在这种突变之下失去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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