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嘴巧心不实

1996年10月23日

上午，我母亲去赶陶镇集。她想让我一块去赶集，让我也见见人，说说话，见见世面，别光是这样宅在家里读死书。

我却还是死要面子，觉得考学失败，辍学在家，前途无望，没脸见熟人，所以不肯出门。唉，简直是很难走出这种郁闷自闭的情绪了。

母亲无奈，就自己去赶集。她买了一些蔬菜，还买回了15块钱的碎猪肉。这是人家卖肉的剁碎了的边角料，价格仅3.3元一斤，比一般肉价6元一斤几乎贱了一半。

中午母亲炖菜，煮了一锅五花肉和土豆。味道甚香，撑得我肚子溜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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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我正在看电视剧《情满珠江》，三姨来了，带来了不少花糖、豆荚、茄子，还有一个大倭瓜，蔬菜皆是她在自家院子里种的。

三姨说，这是她家今年结的最大的一个倭瓜，所以她先想着拿来看望二姐了。我母亲的兄弟姊妹一共六人，她在姐妹中排行第二，与三姨关系最好。

三姨约我母亲明天去她家里陪客人，是宴请三姨夫家族里的一个新媳妇。然后再一同去口镇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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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三姨来我家，颇责备我的无所事事，不肯出门。她还对我想跟着大爷学木匠的事情很不屑。

原来她也明白我大爷是个嘴巧心不实的人，根本就无心好好教我学木工。

是的，我也颇有同感。这几天大爷和堂兄去邻村一个人家干木匠活儿去了，却没有叫我同去。这说明根本就没打算让我跟着他学啊！

我母亲也感慨说：

“他就是一贯这样的，要不的话，还不早就把自己的亲弟弟拉扯起来了？”

不过，母亲又对我叹息道：

“当初要不是你大爷的努力撮合，我也许就不会嫁给你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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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父母刚定亲的时候，我父亲还在齐州当兵，跟我母亲还没有什么交往。

为了拉近关系，我大爷就经常去邀请我母亲到我们马陈村来吃饭。这迎来送往的，两个人在路上齐摆摆地走路，外人要是乍看一眼，倒好像我母亲是和我大爷谈恋爱似的！哈哈哈！

那时候我大爷就是嘴巧滑舌的人，说什么：

“现在家里穷不管事，只要有勤劳的双手，将来早晚把草屋翻盖成砖瓦屋，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还使劲儿吹嘘：

弟弟（我父亲）的人品多么好，多么有音乐才能，吹拉弹唱的，什么都是无师自通，随便拿起个乐器来一学就会，在军队里已经干上了文艺宣传工作，说不定将来就会留在军队里，甚至提拔成军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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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爷那时候还不会木工，但是已经会编织席子了，这是跟他姥爷家学的。我的几个舅姥爷都很会编织席子。

当时我母亲听说他会编席子，就从家里背来了一捆高粱。不久，大爷就编成了三张凉席，送到了我姥爷家。

母亲说，那时候日子过得穷，这三领席子就算是她得到的唯一的聘礼了！

不过我母亲说了下面这么一句话，我感觉显得有点小肚鸡肠的：

“你大爷这么努力地帮弟弟撮合亲事，还不就是怕他弟弟找不上个媳妇，成不了家，以后就得跟着他吃他家的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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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三不着两

我三姨是个初中都没上完的农村赤脚大夫，完全属于自学成才。那时候我们整个陶镇管区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医生呢！只有二十里外的口镇卫生院里，有几个真上过无州医校的医生。

三姨最经常干的活儿，就是给人家孕产妇接生。之前我们无州管这种人叫作“老娘婆”。那时候还不像现在，孕妇都去医院里生孩子呢！

三姨接生多年之后，就有了这么一个笑话：

有一次三姨跟一个邻居一块去地里干活儿，走到大街上，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她就对邻居说：

“这个是我接的。”

过会儿又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三姨还是对身边的人说：

“这个也是我接的。”

还没走到村外地里呢，又看到一个小孩子，三姨还是对邻居说：

“这个也是我接的。”

这可把邻居乐坏了，说道：

“这个也是你接的，那个也是你接的，你是个洋柿子还是黄瓜啊？咋这么能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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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到处走村串户的，跟人打交道特别多，时间长了，就变得很爱跟人聊天唠嗑，简直算得上一个话痨了。

虽然有时候，她因为说话太多也挺烦人的，给人的感觉是“道三不着两”，这词儿就是不大说正经话的意思；不过，她的话里时常也有些哲言隽语，颇足发人深省。

比如今天，三姨在我家玩的时候，我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看一个电视剧。

这个剧里的一个人物，正在筹办一个厂子，遇到了很多困难。为了筹集资金，他甚至把家里准备盖二层小洋楼的钱都押上了。看到此情节，三姨说道：

“治平你看看，干什么也不容易啊！你怎么能光蹲在家里，不出去找活儿干呢？”

剧中人物为了借钱，甚至与自己的父亲都立下了借约，三姨又发感慨说：

“不管什么人、什么事，牵扯到金钱，一定得签下合同，留下个书面证据，才能作得准。就算亲爷俩也不管事啊！”

剧中人物出去办事，需要请客送礼的，说了一些很幽默诙谐的话语，比如把瓶装酒叫作“手榴弹”，把香烟叫作“二十响”。

三姨就又发议论道：

“如今的风气可不比先前，办啥事也得‘研究研究’（烟酒烟酒）啊！”

哈哈哈！我觉得三姨是个很不错的电视节目点评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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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最早的家里蹲

话说我在病愈辍学后，只是偶尔干了一点农活，还没出去正儿八经找个工作干干。

这都转眼快半年了，我基本上就是在家里闲着，每天读读书，写写所谓的文章，其实就是瞎胡乱写点日记罢了。

这种家里蹲的生活，实质上就是啃老，这一点我三姨在今天中午已经无情地分析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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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17日补记：

当年我这样的家里蹲，还是非常罕见的。农村孩子，谁不出去干活儿挣钱啊？有几个我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里读书写文章的？

不过现在，这种不出去工作，只在家吃闲饭的人可是很多了。据说这些人还有个洋名字，叫作“尼特族”。

不可思议的是，我那时候不好意思出门，起码还是因为没考上大学，觉得没颜面见江东父老；而现在的这些人，居然大部分还是大学生呢！

他们不就业、不升学、不社交，已经是三十岁左右的成年人了，却还靠父母养活着，有一些老人还收入微薄，干着非常辛苦的工作，这真是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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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就算乍看再不可思议，其实背后也都有一定的理由。有篇文章就深入分析了此事：

在当今世界，伴随着失学失业青年数量的增加，“家里蹲”群体（学界又称“尼特族”）不断壮大，早在20多年前就成为困扰韩国、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家的难题，并有全球性蔓延的趋势。

当前，“尼特族”现象在国内已出现苗头，折射出一些领域社会矛盾突出、大众心理防御机制不够健全等问题。

对于这一苗头性问题，社会要予以正视，综合施策，帮助“尼特族”激发奋斗精神，回归职场，融入社会，摘掉“尼特”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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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尼特族”青年该如何走出“家里蹲”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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