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和何家根说笑,吃他给我夹的菜,我给他剥虾壳,如果有人想看万禧是怎样和男人相处的,那么我就制造一个欢乐的场景给想看的人看。
我笑着说着,遮掩在内心的沮丧,何家根看不穿,他是个商人,浮游在生活的表面。
冰寒的感觉渐次逼近,何家根盯着我身后,目光里充满敌意愤慨或者困惑。
我的胳膊,被攥在一只有力的手里。
我坚持着,不回头,淡淡地说:放开我。
那只手固执在我的胳膊上,如要钻进皮肉。
放——开——我!一字一顿,冰冷地钻出牙缝。
不需要看,仅凭气息,我就知道,这是阮石。
何家根拖开一把椅子:有话坐下谈。
缓解尴尬是商人特有的才智。阮石没有坐,他的手擒在胳膊上,不打算松开的架势。
何家根点了一根香烟,以往,他极其讨厌在饭桌上抽烟,说烟丝的燃烧会坏掉饭菜的迷人香气。
吐出一个烟圈后,何家根已是胜券在握的从容:首先,我不知道你是谁,然后,我爱万禧。
川菜馆的服务生偷偷地往这边溜眼神,如在观看精致巧妙的演出,我恨不能找个缝隙,这时,如果旁边有一个缝隙,我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阮石铁青着脸,对于何家根不屑一顾:我爱这个女人。
他松开我,我站在原地,思维苍白而木讷,阮石和何家根,如两只随时准备开战的斗鸡,虎视眈眈着对方,首先在气势上都不肯示弱。
我出了川菜馆,奔跑在街上,一直一直奔跑进家里。
关上门,我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垂着头,看眼泪吧嗒吧嗒滴在地板上,晶莹地汪成一片。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后,门上响起了敲击声,来开门,是何家根,他黯然地看我一眼,擦肩过去。
我们坐在地板上瘫软着无力的四肢,不说话,关于他和阮石说过什么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天亮时,何家根歪过头来看我:我要你的将来不是过去,所以,我还是要娶你。
他伸手给我抹了一下眼睛:傻样,眼睛哭红了。
冲他笑一下。感觉疲惫,什么都不能想。
何家根说:万禧,你会不会嫁给我?
如果在阮石出现之前他这样问,我想,我会在犹豫片刻后告诉他,我会的。现在却已是不同,当往事是以模糊的阴影的方式存在,很多实质可以忽略,哪怕用装傻的形式,而现在,阮石带着往事的痕迹,闯回来,一切就乱了。
家根,我和阮石的故事,讲给你听吧。何家根捂着我的嘴巴:我已经听过一遍了,昨天晚上,在来的路上,我曾经试图劝自己放弃,我做不到,情不自禁地,我的脚就冲着你的方向来了。
我的牙齿,轻轻地叼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地咬,逐渐加大力气,我只想疯狂地咬东西,咀嚼它们一直到咀嚼得粉碎……了无痕迹。
何家根的眼神,石头样一动不动,任凭我的牙齿在用力。
我放开他的手指,咬自己的手腕,很快,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何家根怔怔地看着我,然后跳起来,死命掰我的手腕。
他把我泪水纵横的脸搂进怀里:亲爱的,你这样我会难受的。
中午,有人敲门,我看了何家根一眼,他站起来,去开门,是阮石,应该是他。
我坐在垫子上,面无表情地抽烟,阮石看看我,眼神在房子里巡游一周,扫过何家根时,如同扫过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生命的摆设。
阮石在我面前弯下腰:万禧,没有谁比我更爱你。
或许这样的时刻,每一个女孩子都曾经梦想着出现过被两个男人爱着,取舍只在自己的指间,对于满足女孩子的虚荣的成就感,这是一件多么爽朗的事。
但,此只为游戏而已。
我累了,不想玩下去了。
因为,阮石不是爱,而是男人的霸道的自私,他可以不要,但不容许任何男人染指,何家根本来就是游戏,只是,他自己也未曾想到,会对游戏中的一个道具着迷。
在这两个不相示弱的男人面前,我终于看清了自己,这两个男人是蹲在树下的两只狐狸,而我的爱情,尚且不如树上那只禁不住恭维的乌鸦,只是乌鸦嘴巴里叼着的即将变质的肉片而已,两只狐狸在耐心地等着肉片落下树来,成全其中一个的胜利者的心愿,对于树上的乌鸦,他们并不在意它的悲哀它的幽怨。
我拉开门:现在我退出游戏,你们两个继续吧,记得,与我了无干系。
走了很远的路,在城市的角落里我看见一间叫做伤的酒吧,涂成漆黑的门面涂成漆黑的墙,漆黑的浮面上淋着红艳艳的油漆,像裂开在黑夜的伤口,不肯结痂。
它的样子极其符合了此刻的心情,我想进去坐一会,推开门,热浪滚滚扑来,里面通风设施不够好,里面舞动着热力四射的青春身体,仿佛空气都被点燃,这样的气氛,灼伤一颗心更是轻易。
我轻轻退出来,我年轻的身体里包裹着一颗正在苍老而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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