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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新也看见我了。
我就走到钟新跟前,或者说,钟新走到我跟前。眼睛落在钟新的眼睛上时,我很快挪开了。瞬间的对视使我感叹时光的流逝,若干天不见,我和他都长大了。这种长大,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我们还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被泄露。
我的目光触摸到钟新的衣服,然后,长出手臂触摸到他的肉体,接着,这双手臂又长驱直入触摸到他的心灵。我相信钟新也在进行着这种无声的触摸,因为我明显感觉到皮肤和心灵的骚动。昔日无足轻重的一个人,怎么刹那间就有了份量呢?我羞涩地笑了,不能解释这种生命现象。16岁这一年,我不仅仅用眼睛去观察,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心灵去阅读。看见我嘴唇紧抿着无声地笑,钟新也紧抿着嘴,无声笑了,深沉而庄重。钟新穿了一条深蓝裤,上身穿了一件纯白的衬衫,阳光、健康。他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因为毕业,因为即将别离,一切都变得缠绵起来。
钟新说他每天拿着杂志在河堤上散步。他说他家要搬走,他不会再在这里读下去了。
远望楚江,天边一抹玫瑰红万千娇媚,让整个河堤江流浸沉在舒缓和谐的意境里。
我想象着和钟新在河里戏水的情景,那些水,便拍打着翅膀把我的身子驮了起来,整个身子也轻飘飘地晕。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还不给老子去找,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回过头,见父亲站在我身后,凶神恶煞,我吓得跑下河堤,耳边还回响着他的骂声:“你还学着勾引小野男人了?不争气的东西!找不回那个小东西,你也别回来!”
对于昔日那个曾砍竹子的慈祥大伯,钟新记忆犹新,而现在,却是如此粗野。书生一样的钟新呆呆站在河堤上,骂,把他脑子里想说的话大概吓退了,一个词也没有了,一场兵荒马乱冲散了我们。
我踉踉跄跄地走在河边,他折转身,回家了。未成年人的世界与成年人的世界如刚注入楚江的黑龙,泾渭分明。
钟新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不得而知。
家已搬走的钟新曾给我写过一封信,他在信中谈到了新学校的设施和环境,谈到了自己的理想,字里行间,我能察觉到钟新的雄心壮志以及对我的欣赏。他说他希望以后在大学里能够见到我,希望能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
钟新的信是班主任周老师交给我的,当时,我感觉周老师眼神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后来拆了信,读了,再小心翼翼整理信封的时候,我发觉信已经被人拆过了。我礼貌地给钟新回了一封信,在信里感谢他的来信,只是,不希望他再把信寄到学校里了,因为,老师会拆看信,影响不好。
以后,果然没有再收到钟新的来信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盼望着钟新的来信。我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拒绝钟新给我写信。我也曾主动写信给钟新,但是,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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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运铁路边。
铁路边的这些小平房,都是北京人临时盖起来用来出租的。在偌大的北京城去寻找宝宝无疑是大海捞针。在这里,我除了回忆、回忆再回忆,已经无事可做。
躺在宝宝曾经睡过的床上,我全身瘫软如泥。
很久以前,我经常渴望能这样放下自己的身体,好好歇息。床,很硬,就像躺在甲板上,天花板上蒙满灰尘。
……
那个时候,钟新从我记忆里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其实,很多时候,某个人某件事物,在头脑里仅仅是个符号而已。而它们的复活,是需要温度和土壤的。
我仍然生活在楚江:读书、工作、结婚。
婚姻的由来,是最传统的形式:相亲。
师范毕业后,我进了教育局,在办公室里当一名小科员。
教育局办公大楼是一幢灰色老式建筑,报到那天我从一楼到四楼走了个遍,硬是没明白它到底是如何规划布局的。
我和母亲的情人第7章(3)
我的办公室在一楼,漆了绿色底边的墙壁露出斑驳的白,三张老掉牙的桌子:老李一张,老杨一张,我一张。老杨爱抽烟,老李有一天趁老杨不在的时候从他对面搬到了我对面,说受不了烟雾弹,说实在是慢性中毒和慢性他杀。我笑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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