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二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受惊的心脏“怦怦”直跳。
另一头的曾恶一动不动,但缪二却清晰地听见他紊乱的呼吸声。
窗外传来知了时断时续的叫声,隔壁有一个男人的鼾声从薄薄的墙穿越而来。
曾恶翻了一个身又不动了。缪二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耳朵却警惕地聆听曾恶的动静,她觉得时间如冰冻的水一样一动不动。
“妈的!”曾恶倏地坐了起来,并重新拉亮了灯。
缪二也坐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望着曾恶,她看见曾恶脸上的神情恶狠狠的。
“太不人道了!”曾恶自言自语,“这简直是折磨人!身边明明躺着一个花姑娘却摸不得碰不得。”
曾恶说着下了床,坐到惟一的一张桌前默默地看起书来,那只昏黄的最多只有15瓦的灯泡就吊在桌上,离桌面仅有三十公分左右的样子。
缪二重新躺下,在幽暗中不由窃笑,然后又睡着了。
我的灵魂在尘土飞扬的都市飘荡,
我的女人在别人的客厅里流浪……
——曾恶的诗
1
缪二来北京之前,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崭新的或幸运或艰辛的生活方式。相同的是,每一种生活方式都是从见到裘乐开始的。
当她走出火车西站后才发现,每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头都遇到了麻烦,因为裘乐根本就没有来接站。她很意外,她的电报是4天前发出来的。
缪二站在宽阔的广场上东张西望,四周有许多或坐或站着的人,这些陌生人使她有了一种安全感。有两个肮脏的圆脸女人围上来向她介绍旅馆,她坚决地摆了摆手,两个女人便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
初春的太阳像女人的目光温丽静深,使缪二产生了一种暖融融的舒适感。
一位胖胖的挎着小布包的女人向缪二走来,女人显得慈眉善目、白净而又整洁,这让缪二产生了好感。胖女人手里抱着一摞《北京市交通地图》,她圆圆的眼睛隐然含笑地望着缪二,缪二不由自主地回报给对方一个微笑,然后掏出两元钱买了一份地图。
缪二放下手里沉重的皮箱和肩上的小旅行包,打开折叠的地图,开始寻觅裘乐正在进修的“中国新闻学院”的位置。没费多大功夫她便在朝阳区十里堡找到了她的目标,发现乘车路线很简单,她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到达那个地方。
她收起地图,准备背上旅行包提上皮箱上路时,却惊愕地发现她的小旅行包不翼而飞!
从车站派出所出来,缪二的双腿已酸软、麻木。那个毫不起眼的她认为比较有安全系数的小旅行包里放着5000多元现金,是她的全部资产!而她手里这只沉重的入时的她认为最不保险的皮箱却安然无恙,皮箱里装着她的衣物和几摞小说草稿。
两行泪从缪二眼里涌了出来,她慌忙伸手把它们拭去,左右环顾,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她,她摸了摸牛仔裤口袋,里面一共只有18元4角钱,她刚才躲在厕所里已经数得清清楚楚。
拐过一个圆弧形的车道,一股冷风迎面旋过,她猛地打了个激灵,随之精神也为之一振。怕什么呢见到裘乐一切就都解决了。
蓦地,一阵“咚咚”的吉他声涌来,一个声嘶力竭的男音在吼唱:……
这是你的手在颤抖,
这是你的泪在流,
莫非你是正在告诉我,
你爱我一无所有。
……
在公共汽车站,缪二看见一个青年男子正眯着眼如痴如狂地自弹自唱。他看上去很健康,但是躯体矮小而又精致,一脑袋长发打着结许久没洗的样子。
唱歌的男子临风而立,他身上喷薄出的执着、傲然、歇斯底里似的疯狂使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偶尔有人将一些零钱扔进他脚下的铁皮罐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视若无睹。
缪二望着这个气质高贵的卖唱者,忽然心生一种感动。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牛仔裤口袋里摸了一会儿,她的手抽出来后,发现抽出来的竟是那惟一一张“大票”(10元),她望着这张“大票”脸倏地红了,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弯腰轻轻地把它放进了歌手脚下的铁皮罐子里,抬起头时,她看见歌手亮亮的眸子向她闪了闪……
2
从大铁栅栏门望进去,可以看见几幢爬满青藤的小楼,那些青藤实际上还有些许枯黄,嫩绿的悠地迈着八字步走出来。他一只手里玩弄着两只锃亮的黑色键身球,用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房门一侧的墙壁,然后又踱回屋里。
缪二看见那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已剥落了一角并且字迹模糊,看样子已经在上面贴了许久了。她仔细辨认着:
关于对进修生裘乐等人种种恶劣行为进行处理的通告
进修生裘乐于1999年9月进我院学习,学习期间屡有不良表现,曾多次受到院方严厉警告,而不知改过自新,且越闹越出格。
圣诞之夜,其聚集十余人在宿舍楼下大厅里点蜡烛、唱歌、喊叫、酗酒、跳不雅观的舞、放收录机大声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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