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额,头又沉了。
是不是重逢以后,她要一次次在他面前这样恃强?真是万事皆变,本性难移。
种种执念应该都在黑夜里烟消云散,只留下心底的一点难堪。
她扭头看睡得正香的杨筱光,也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多想,简单才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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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竹毕竟是没有追问杨筱光为何会同何之轩在那里出现。虽然后来酒醒后的杨筱光总会时不时给她一个电话,欲言又止。
她讲的话总是意有所指地提到何之轩,譬如何之轩支持她帮助解决了公司做的项目中因工受伤的民工的医疗保险事件。
她小心翼翼地讲:“何领导可能还会帮我善后也说不定。我就赌他正直不阿。”
方竹能理解老友的好意,可是有的时候自家门前的雪,还是得自己努力去扫,扫不了,也活该被雪封门,活活冻死。
她想,这千言万语教她怎么说才好,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虽不至于一败涂地,可也差不了多少。
这些事这些年她都没有同任何挚友谈起过,一直存在心中,决定带入坟墓。她的人生已经被自己处理得乱糟糟,她不能够再去烦劳他人为她解决问题,况且他们也解决不了。
方竹只得把话题岔开:“还是谈谈你的相亲。”
这是电话那头好友的一等头疼大事,杨筱光立刻叫糟,压低声音讲:“你晓得吗?我妈现在是恨不得把我打包处理大甩卖,她自从知道对方的身家背景很不错,就一直激动到现在。上礼拜给外公扫墓,她竟然都在念叨这件事,大呼外公保佑。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她在为你精挑细选。”方竹说。
“我压力很大。”
“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倒是,两人都承认,心底难免欷戯一阵。妈妈的爱有时也是一种负担。杨筱光又说:“我实话实说啊,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的道理一直是对的。最近才看了一本言情小说,平民女和高干男活生生被高干男的妈给拆散了,太血泪了。当俺娘做了辛蒂瑞拉老妈的美梦,最后却落个空,她还不把我劈死?”
方竹苦笑:“你没事看那些干什么?话说回来,你总不给自己和人家一个进一步接触的机会,怎么可能有会进一步发展?别乱七八糟地想一堆。”
但毕竟对老友的相亲还是上了心,她给杨筱光的相亲对象莫北去了电话,先问:“你还会不会第二次约人家?”
莫北说:“会啊。”
方竹差一点笑出来,她觉得这真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是杨筱光想太多了。
她说:“对头对头,你不小了呀!”
莫北叫:“我还以为自己多了一个小妈。”
“说真的,阿光人不错的。”方竹不理他。
“我也很不错。”他顿了一顿,说:“我试试看,过日子到最后都是细水长流。”
这何尝不是一种妥协?方竹又担心了:“我想,如果你觉得那壶水没有烧开,就不要倒出来喝了。”
莫北笑:“我们好坏从小哥哥妹妹叫大的,这么隔阂真让我难过。”
方竹说:“英北,我相信你是好人的。”
当年谁都认为和田西分手又遭逢家变的莫北会消沉,谁能知道他只是在两个月里跑去爬山,爬完黄山爬泰山,后来又去爬了峨眉山,同猴子合了不少影,寄给几个兄弟的信里夹着的照片,一总笑得一片阳光灿烂。
她一真觉得莫北这一点强过自己百倍。
好动的人,比驻死在一个地方腐朽的人,更能给自己找一个新。
她希望她能帮助杨筱光学会“欢喜”,能给莫北找到一个新,解决了杨妈的心头大患,还能给莫家妈妈一重安慰,这样做媒人就真的做到位了。
末了,莫北挂电话之前,又说多一句:“今天还听我家老爷子提起,几个老战友准备给你爸爸做大寿,等他三月份回来就筹备。〃方竹打了一个喷嚏。
莫北说:“不讲了,你早点睡觉,保重身体。”
方竹收了线,揉揉鼻子,一扭头,朝南的窗果然是半开的。一个人住也有一个人住的不好,总有忽略到自己的地方,要亏旁人来提醒。
她以前睡觉前就经常忘记关窗,每一次都是何之轩来关的。
那时候同何之轩结婚时,租住了两层高的石库门阁楼,天窗太老旧,铁边翘起来,会钩住窗外的老梧桐。何之轩就在春天借了锯子,坐在窗台上将梧桐修剪一番。他用的手法极巧,能够令树体很美观,又不会影响到自家的窗户。
方竹把窗户关上,心里想着,三月三月,她又想回到那个地方了。
她每隔一段时闻采访得晚了,就会回到儿时熟悉的街区,在那儿四处徘徊,当然不是抚今追昔,只是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静静踩着自行车,兜几圈。
小时候,每到父亲即将归来的那段日子,母亲就会牵着她沿着这里的林荫道散步,这里有上海最古老的梧桐树,每到春夏,枝繁的坏习惯,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没有改善。
方竹慌忙掩饰,但是说出的理由却又拙劣:“我只是下了班随便骑骑车,路过而已。”
何之轩占到了她身边,镇定地看着她。
刚才在十七层的高度,他从自己的办公室的落地窗看下去,一眼看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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