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村的乡亲们没有想不出的办法。桂花婶的丈夫是木匠,他和阿胜、德彪他们用了一整天的功夫,用棍木做成骨架,黄厘竹片和竹篾编扎成俊马形状,再裹上棕麻,缝制上红布。
马的二只眼睛用跳跳珠镶上去,在阳光的照耀下,玻璃珠不时闪着五色光彩。马鞍则用帆布制成,配上马蹬,维妙维俏,活灵活现的,十分逼真。两根长长的硬木抬杆,即可八人抬,也可四人抬。马首高昂,仿佛扬蹄奋飞。把个美芝子她们看的惊叹万分。
送亲迎亲都是一个村子的乡亲们。祠堂大门口的右边送出,绕着村庄再热热闹闹地从村街迎来接进大宅里。长长的迎送队伍吹吹打打,欢天喜地,把个古朴的村落闹腾的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
新娘新郎终于迎进了大队部——祝家祠堂的正厅大堂上。
上首座的左边坐着河野卬唐老先生和老妇人,后面坐着新娘的母亲美芝子,右边首座坐着新郎的父母关山复夫妇。
下首分座两边,左边坐着省地县公社的领导来宾,右边坐着革命老妈妈和老族长、老支书祝本勤、林一宽夫妇。
只见新娘穿着大红的中国传统的大红礼服凤冠霞披,一身中国红绸料衣裙正好合身大方。大红的红盖头罩住新人俊俏的脸庞,亭亭玉立的身子绰约依然。
新郎则穿了一套藏青色的毛涤纶中山装,显得规规整整,格外的精气神儿。
一对新人由一根红绸绳牵引,一头系着来自东瀛的痴情女,一头牵着早已被这片土地的人民视为己出的赤子情义郎,在司仪的迎导下,从祠堂前厅迎进中厅大堂。
上堂下顿时传来一片啧啧的惊叹声,仿佛是看到了中国古典盛世时代的才子佳人绝配对的盛大婚礼场面。让从省城来的领导们也看的恍如隔世,美轮美奂,惊艳无比。
……
婚礼进行到请新人的双方父母长辈讲话。
老河野卬唐先生缓缓地从坐席上站起来。这时,老夫人也竟然从轮椅上缓缓地站了起来!美芝子大惊大喜,忍不住大声地叫着“妈妈!妈妈!您能站起来了啊!”
新娘子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正要掀开红盖头,被一旁跟随新娘子左右,眼明手快的妇女主任一把止住,笑着说:“姑娘,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这红盖头不能自己掀开,否则不吉利哟,听大嫂的话,没错的哟。”
可贞子问出了什么事,妇女主任说,是天大的好事啊!是您的外婆能站立起来了。
可贞子听了,禁不住热泪长流。妇女主任连忙对新娘子说,姑娘,别哭哦,千万别哭,这时候新娘子是不能哭的哟,也不能发声哟。
老夫人微笑着示意女儿不要激动,把婚礼继续下去。
老河野饱含着热泪,搀扶着夫人向所有在场的人们深深地举了一个躬。又庄重地走到毛主席的像前深深地举了一个躬。
他用颤抖的语调说道:“我一生不崇拜什么人,但我却崇拜中国的,毛主席。特别是我一家人在中国的花溪村住下的这些日子里,我更是看到了中国毛主席和共产党的力量。
在这里,我虽然看到了贫穷和落后。但是我更看到了这里的人们,对明天充满了幸福的追求和努力。日本军国疯子们的铁蹄和屠刀不能灭亡中国,贫穷和落后也不能让中国陷入自卑和自弃。可是,美国的两颗原子弹就让自以为是的日本屈服了。
这就是力量。这种力量来自一个民族的自信心。而一个民族的自信心则来自她的文化的力量。中国正在以一种世界没有的力量和自信在建设着自己的家园。这个力量和自信,就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德!”
……
暴风雨般的掌声震荡着厅堂内外,这个声音,喻示着人世间将再也没有孤独,再也没有荒漠,再也没有仇视,再也没有隔绝。
关山复站起来说话了。他牵着夫人严德馨的手,向在场的长者行礼!向年青行礼!他缓缓而坚定地说:“我的儿子含章与可贞子是指腹为婚的一对爱人。原本只是两家情谊的延续。不想,历史让这一对新人在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今天,在花溪村,这个故事竟能演绎的如此多姿多彩,动人心魄,竟然牵动了这么多有情有义的人们为此而义无反顾,义薄云天。
过去,我对国和家的理解还仅是从政治的角度来认识的,今天,使我从爱的角度来认识了它的真谛:这就是大爱无疆啊!
我和夫人严德馨还有儿子关含章昨晚一夜未睡,想了许许多多。今天,我和我的夫人向各位至爱亲朋和友人郑重宣布:让我们的儿子关含章,‘嫁到’河野卬唐家去!以尽奉养外公外婆和岳母大人之天职。含章从今后,不仅是河野家的女婿,也是河野家的儿子。……”
河野卬唐一听,大为惊骇,连忙站起来,制止着说道:“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您们只此一子,去了日本,何以来侍奉孝敬您们呀!不行!使不得!”
严德馨笑着对二位长辈说:“外公外婆,那有什么使不得的哟。使得的,使得的!美芝子和可贞子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地奉孝您们二老。贞儿嫁来中国,美芝子可就少了一个得力帮手了。这是我们不敬不孝啊!
含章这去了您家,一来尽尽孝心,二来,一个家中没有一个壮男怎麽能应付事情呢?何况,我们夫妇二人正值壮年嘛,都在工作岗位上,以后退休了,可以常到您们那儿看望二老和美芝子还有孩儿子孙们嘛。现在中国改革开放,又是飞机又是越洋电话的,方便极了,没有什么啦。”
晋安市外事部门的领导真为关山复同志的这个决定而叫好。马上插话说:“关山复同志的这个决定很好,我马上向有关部门的领导汇报,以最快的速度办理好关含章同志,不,是关含章先生的出国定居的有关手续的。”
河野卬唐二老又惊又喜,激动的不住地说,这怎么使得哟!
外事办的领导走上前,握住老河野的手笑盈盈地说:“使得!完全使得的!老先生,中日两国本来就是一衣带水,自古以来就是亲戚一样的往来嘛。虽说老传统是男当婚女当嫁,现在是新时代了,也可以嫁郎娶郎嘛。哈哈,恭喜您们啊!您们是喜上加喜啊!”
“哈依,哈依!”河野不住的鞠躬感谢。
花溪村的乡亲们一听这事儿,即是惊异又是惆怅,纷纷说道:含章啊!您这一走,可是出远门了,我们何时还能相见啊!
宾主一定要花溪村大队党支部书记祝本勤讲话。
祝支书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双脚十分的沉重,似乎很难站得起来。他微微颤颤地努力使自己站立起来。望了望河野老先生夫妇,又望了望美芝子。走到新人面前,然后用自己那双布满沧桑和老茧的手抚摸着含章的手,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沉沉地低下了头,偷偷地用手袖擦去眼里的泪花。含章看在眼里,动情地眼里噙满了热泪,却尽力地不让它流下来。
在场的人们,只有花溪村的人们懂得这份情感的珍贵和深沉。妇女主任、桂花婶她们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也忍不住热泪盈眶。河野卬唐夫妇看到这一幕,心想,哎!这种情感,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啊!在日本,何种人能有如此的情意绵绵啊!
关山复夫妇看在眼里,知道这位中国共产党最基层的党支书此时的心境多豪迈,心酸多萦怀。夫妻俩满把眼泪就是强忍住,不让它流下来!
只见老支书哑哑地说:“我本想……我本想含章就像我的儿子,能和他结伴一生。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像我的闺女,说嫁就嫁出去。而且这一嫁就是十万八千里,还要隔一道又深又宽的大海。我……我,祝他俩能恩爱一世,相伴一生。就像……”老人家再也说不下去了。强忍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
众人无不心酸落泪。
老族长见状,跺跺权杖,微微颤颤地说:“哎呀啊!这世道真的是变了,变得更通情达礼了。更……无拘束了啊!好啊!好啊!‘男儿本是报国种,岂能当恋巢鸟乎’”
革命老妈妈说:“这就是说,我们的含章就要远渡重洋了?就要去一个更新的天地施展才华了?唉!我舍不得呀!舍不得啊!多么好的一个后生啊!这一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看到这孩子的一面啊!”
含章握住老妈妈的手哽咽地说:“奶奶!我含章是中国人,是花溪村的人。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里的,更不会忘了您的,奶奶!”
……
婚礼在祝精光的主持下进行的有声有色。乡亲们激情欢呼,一定要含章当场揭去新娘子的红头盖,让乡亲们一睹新人的芳容。祝精光高声唱到:“礼随方便,礼随方便。请新郎倌当场揭新娘子的红盖头!”
关含章满心喜悦,颤抖着手,轻轻地用红喜纸儿包裹着的古铜棍揭去新娘头上的红绸盖。众人一看,齐声喝彩大声惊呼:
“哎呀!天仙哪!……美极啦!……不得了哟!真是地上无双啊!含章真是有福气啊!……”
有的惊问:新娘子的行头是哪儿来的哟?怎么能打扮得如此般配齐整哟?
祝精光知道大家的好奇,于是对大伙说:“乡亲们,你们肯定要问这新娘子的凤冠霞披和婚装是打哪儿来的的吧?过去是不能说,也不敢说的。今天我可以告诉大伙了。
这宝贝可不是戏班子的行头哟,这可是咱们村里的真宝贝哟。这是我们祝家祠堂的老族长,也就是七叔公他家,珍藏了近三百年的结婚凤冠霞披和婚装咧。是七叔公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嫁进我们祝家时的东西。……。这冠珠可是真正的东珠……。这就是我们村里的珍宝了,可是我们的老族长和本勤叔花了大脑筋才得以保全的传家宝了。
这个东西,只能是借给我们的新娘子可贞子姑娘享用。老族长说了,最后一次只能给林志耕姑娘享用,然后就要封存。所以啊,可贞子新娘,您今天可以尽情地风光一下,明天就要回收啰,敬请见谅哟。”
“哈哈哈!”真个厅堂充盈着喜气洋洋的笑声。
笑声似乎传到五里外远的知青水电站的湖面上,新迁徙来的鸥鹭受到笑声而惊动,纷纷扇动洁白的翅膀,凌翔于碧绿的水面上,不时地发出“欧,欧,”的叫声,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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