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结论一下,惠若林张了张口,一时没能说上话来,半晌才道:“可春枝不是女子吗?”
“春枝与石山是个特例,应该说,杀他夫妻二人的动机和杀林七、盛达的动机并不相同。”凤目之中写满肯定,周忘杨续道:“我看施公子须多加小心,照此发展下去,如我不尽早破案,终有一日,他也要成为新的目标。”
他那一番话说得惠若林大为紧张,抿了抿干涩的唇,他问:“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原本微皱的眉豁然舒展,周忘杨忽地变得不紧不慢起来,惠若林本是温吞水的柔弱性格,但如今事关多条人命,急得他连忙叫住周忘杨:“先生是不是已经知晓凶手是何人?”
“证据尚还不足。”周忘杨也不避讳,又问:“你上次提到林七房里见到过一把带血的梳子,现在带我去看看。”
惠若林一听,即刻把周忘杨带去了林七的厢房。再一次从柜中取出木梳时,惠若林发现梳身上还镶了金边,碍于第一次光线昏暗,没有注意到。
“千年沉香木所制,梳体带香,这梳子的市价必定不菲。”周忘杨掂量着手中的沉香梳,不解为何那上面会沾有血迹,低喃:“用梳子杀人,一是不够重量、二是不够锋利,应当不是凶器……”
那血迹代表什么?还是有人想通过血迹来暗示什么?
突然间,周忘杨双眸一亮,他叫来惠若林,耳语几句,又以正常音量道:“那样东西,你最方便可以拿到,这中间肯定还要费些周折,切记小心。”
惠若林点头,两人一同走出房来。
未及中午,屋外的天色却已混沌起来。院落内,衙门的来人正欲撤回,惠若林心有不甘,上前问道:“这案子算了结了么,怎么各位这么快就要打道回府?”
衙役大多懒得理他,只有一人搭话道:“李大人在这里也未曾明确表态,我们也只可明日再来搜集线索。”
听闻此言,惠若林打心底里蔑视这些吃着俸禄,做事漫不经心的衙役。不料衙役们撤到了半道上,忽又被一名捕头叫了回去,称李培林中了毒,所有人等留守待命。一听这个消息,周忘杨不作迟疑,问明李培林所在后,立刻向前厅奔去。动作之快,让惠若林在他背后一阵狂追,险些就要赶不上。
到达前厅,周忘杨见李培林佝偻在太师椅上。何福松此时也不敢向他去提朋友情谊,只得与何府内的二十多名仆役一同站着。
看见李培林摊开的手掌上满是黑斑,何福松道:“大人,你再想想,来我府上之前……”
“不要与我提之前!”李培林一喝,“本官一早到了何府,期间饮水、用膳都在这里,现在中了毒,何福松,你有什么解释?”
“这,我……”何福松的眼睛依然肿胀,眨巴两下都疼得厉害,此刻他额上冒汗,语无伦次。
掌下像是活动着一条黑蛇,时窜时现,李培林咬牙,很是难受。他没有料到竟有人算计到了他头上,细小的眼睛亮了一亮,道:“何府怪事频出,必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本官现要查封何府,今早在何府的人统统不准离开!”
不料他此话一出,立马就蹦出一个不买账的。周忘杨了解完情况,正欲离开前厅,背后即刻传来李培林冷冰冰的声音。
“周忘杨,你莫非没听懂本官的话?”一改平日的客套语气,李培林低着嗓子阴森森道:“本官说要查封何府,没有准你离开。”
“李大人,我与惠若林是今早在你之后才到的何府,于情于理,时间、地点上都说不通,我们不可能是向你下毒的人。”
周忘杨悠然转身,他的眼中像是总有一缕轻蔑,这令李培林极为不满,冷道:“我已下令封查,闲杂人等都不可随意出入,但看在周忘杨你精通推理,在洛阳也是名声赫赫,我就给你三天。三天后,你若是找不出下毒者,这何府的上上下下,连同你都得背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谁人不知谋害官员是何等大罪,在场几个小丫头听了这话,立即抽噎了起来,惟有周忘杨依旧淡然。
拜托,他又不是吓大的。
凶手藏匿在何府是没错,但没必要说限期内找不到就要连他也降罪吧,退一步说,何府的事与他何干,不过是受惠若林之托罢了。不过,好胜的个性此时已被唤醒,周忘杨一字一句道:“好,就以三天为限。三天之内,为便于我取证,我与惠若林须出入自由。”语毕,他大步跨出前厅。
出了前厅,周微笑侧目,惠若林已站在了身旁,他微笑道:“你不必去管李培林的威胁,现在就帮我去找那样东西。”
先前看到李培林中毒后,模样有些痛苦,惠若林担心周忘杨的身体状况,却又碍于他的脾气不敢多问,只是默默握拳,兵分两路,出了何府大门。
望着那愣头愣脑的书生离开,周忘杨独自一人在府内徘徊,梳理着脑中的线索。
现今,李培林也中了那外观极似“黑寡妇”的毒,凶手要害他周忘杨,无非是想把真相永远遮盖,那对李培林而言,动机也是一样的吗?
“呵,可那狗官一脸贪相,怎么不像会对案情有所帮助的人。”
话一说完,周忘杨不禁又觉自嘲,想他最恨别人以貌取人,没想到自己也冒出这种话了。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水井边。这口井,亦是何府神秘的地方之一,原因是在此打水,总能捞上大把头发丝。
周忘杨取下水桶,正要放下打水,却发下正对着水桶下方的井口左侧有个小小的缺口。之所以注意到这个缺口,是因它略有特殊,不像是年久失修而导致的水泥龟裂,亦不像遭硬物碰撞而脱落。这个缺口像是某样东西摁在井口所造成,就如刚铺完的水泥地,还未干,就因被人踩踏而留下的脚印那样。
周忘杨端详了那缺口好一阵,才把水桶放入井中。这一次,一桶水除了打上头发外,竟还有一只红色女鞋漂浮桶上。
“既是鬼怪,哪还有脚穿鞋?”
周忘杨把那湿露露的女鞋收了起来,忽见一撇身影踉跄而过,他侧身张望,那是惠蕾,失魂落魄、愁容满面的惠蕾。
此刻,她正尾随着几名搬运盛达尸首的衙役,追着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却被粗暴推开。何府的几个男家丁看不下去,上前理论。双方吵闹之即,惠蕾趁乱往尸首的手里塞了一团东西,接着迅速离开。
抬尸的两个衙役与家丁争执不下,周忘杨走去,蹲到盛达的尸首旁,他举起死者的手,那手中握着的是一撮青丝长发。周忘杨不动声色,把那发丝放还原处,起身时,恰巧又见施笙打此处经过,连忙叫住他。
自从被周忘杨戏弄过后,施笙对他总有一丝芥蒂,此刻听道对方叫唤自己,他装作耳背,往反方向走去。
自己的话被人当作耳旁风,鬼仙周郎自然不悦,眼看施笙越走越远,周忘杨干脆几步上前,不顾他“哎哎”大叫,一把扯住对方的领子,大步流星地客厢迈去。
踏进施笙房中,周忘杨这才松了手,冷道:“有剪子吗?”
被人一路又拖又拉,好不容易才得以喘息,此刻一听周忘杨要剪子,施笙立刻又紧张起来:“你要剪子干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
这是什么古怪逻辑?要剪子和他是不是凶手有什么关系?
周忘杨只恨这时不能仰天长叹。这个脑子里缺筋的施笙,亏得若林还在家书里把他推荐得这般优秀。
跟前那人像木头般杵着不动,周忘杨只得自行翻箱倒柜,只可惜,施笙的房里确实没有剪子,周忘杨找出一把匕首,“唰”一下割下自己的一撮头发,他将它递给施笙。
至始至终,施笙都是睁圆了眼睛看着周忘杨所做的一切,他的惊讶在对方递来自己的头发时达到了一个顶峰。
“这个,这个……我绝不能收。周先生,我知道你聪明绝顶,人又生得俊俏,但你我都为男儿身……”
“赠人青丝究竟是什么意思?”紧握手中的发,周忘杨只要一个答案。
被他一问,施笙总算有所醒悟,回过神道:“哦,是这样。在我们乡里,如果你要是把自己的头发送给别人,那就代表以身相许,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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