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惠蕾让若林先去洗漱一下,吩咐彭德海将周忘杨与施笙带去前厅用早饭。周忘杨推却说已经吃过,惠蕾知道他性情别扭,只得改口道:“招待不周,那就请先生过去喝杯清茶吧。”
到了前厢,早膳当前,施笙坐下后赶紧动箸吃饭。
待若林赶到后,见周忘杨坐在桌前若有所思,自顾自喝茶,本想与他借一步说说那布包之事,却又不觉得时机不对,无从开口。食不知味地吃了吃口点心后,若林才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先生今日一天都待在何府里么,还要不要去衙门?”
脑中的思绪忽被打断,周忘杨有些不耐烦,道:“暂时不用回去,我说过我白天时间自由,不爱受人干扰,雪月楼抚琴的工作也是到了晚上才做。”
想要表达的意思丝毫没有说清,边上施笙也已吃完早饭,催促他一同去店里当班,若林无奈,只得再找机会与周忘杨细谈,低道:“那……我先走了。”
周忘杨不抬眼,仍在沉思,只道:“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你要就便走,不需请示我。”
“离时道别,这是礼数嘛。”施笙插了一句。
听见有人像是要与自己抬扛,周忘杨终于收回思绪,笑道:“莫非两位还要我加一句,慢走,路上小心,早些归来?”
眼前之人伶牙俐齿、口舌如簧,争辩起来有时还要强词抢理,惠、施二人深知不是周忘杨的对手,竟都不再还口,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何府。
第二日当班,若林依旧清闲得慌。整个总号内,就属他这帐房一职犹如形同虚设,因为他是老板的亲戚,大伙待他都带了些敬畏,除了掌柜的有时过来与他客套上两句,其他人几乎都不与若林说话。
浑浑噩噩地耗至傍晚,他仍然站在账台前,无所事事。睡得不好加上工作无趣,使得整个人昏昏欲睡,若林百无聊赖,反复摆弄着帐台上的纸笔。
他想起惠蕾诉说遭遇时悲痛神情,想起何福燕尖酸的话语,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生死未卜的亲外甥女……究竟在这偌大的何府内还隐藏着何等凶险的秘密?
思绪神游之际,若林隐约感觉有人步入了店堂,站到了他的帐台前。
来者问:“你们这店里可有春秋时期的酒樽?”
若林心不在焉,没有抬头,直接道:“春秋的已无存货,汉代的倒还留有两对。”
“汉代的不必看了,我只对周天子时代的东西感兴趣。”
这客人很是偏执,语气像极了那个霸道又专治的周郎。若林心情颇为不好,本想几句话打发走那人,可当他抬头一看,整个人即刻愣了愣。
“当班才两日,怎么就无精打采的?”
视线前方,一双深不见底的丹凤亮目正望着自己,若林没料到周忘杨会来,叹道:“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个所谓的帐房不过是个闲职罢了。”
“是不是闲职,就看做事之人的态度如何。”周忘杨并非为开导惠若林而来,说了那一句后,他又道:“就快打烊了,你可否随我回雪月楼一趟?我几天前收到书信,我的一位故友正好说要来洛阳,估算一下时日,今天应是到了。”
若林心道,此去正好可与周忘杨讲那绣有彭翎名字的布包,便立即答应,随口问道:“被先生称作故友,只怕也是位能人异士吧?”
周忘杨的目光原还停留在店内的青铜器皿上,听他一问,视线相对,道:“你可听说过关中总捕头冰龙?”
“龙捕头?”若林连忙点头。
传说八百里秦川之上有位龙姓捕头,此人办案铁面无私,当年他的结发妻子杀了人,最终也被他绳之以法。百姓为赞扬其如寒冰般透彻的处事作风,敬称他为“冰龙”。
“冰龙与我认识多年。”周忘杨道,“十年前,何府管家彭德海的长子彭翎上吊时,他正好身处河南,对此事略有耳闻。过了五年,我来到洛阳,他曾对我提过此案。”
“五年前?”若林插话,“先生初到河南时多大年龄?”
话被打断,周忘杨瞥他一眼,道:“那时候刚过加冠二十,有什么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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