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冷风悲啸,林声起伏。但见寒风叠荡,斜掠林稍,卷地而起,便有漫天烟尘自远方袭来,顷刻间已将这空中明月遮掩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丝毫光辉。整个阙水城中寂静若死,听不得半点响动,就连平日夜间巷子里的猫叫犬吠也不知是因由什么缘故,俱都蛰伏下来。
阙水城城西的一处茅草屋中,古朴的油灯散发出平淡而又昏黄的泽辉,瞎眼鼠端坐于桌前,手中虽仍捧着那卷《中庸》,却再无心思读将下去。只是默默凝视着因漏风而轻轻摇曳的灯火,思绪慢慢地荡漾开来。
前数日,何家给何家公子的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直至此时仍是个未知之数。而大将军不日也将兵临城下了罢。而那楚天行又究竟是怎样一江湖草莽,竟能引得何家公子如此展望,渴求而不可得?他可是个读书人啊,理因瞧不起那等快意恩仇,视生命如若无,大为忤逆孔老圣人所传言行的小人!
这一切,终究又为了什么?
那一日,这何家公子将言语说教与他之时,似乎其间有数家丁屡屡向这处瞧了数眼,而那何家公子似乎也颇为忌惮。他瞧得真切,这何公子单是将这消息说与他听,便探头探脑躲了不知凡几,若不是他时下机敏,只怕连这等事故都不知晓,更遑论将这四下流传,使那名为楚天行的草莽知得清明。可饶是如此,可耽搁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明了。
而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何公子已不复往日那般逍遥,那般快活!
可限制了他自由的,由那些个家丁之做派,似乎……是何家老爷子。
然而,最为古怪的,反倒是那何公子。当时,他听得何公子提及这“楚天行”三字时,说得情深意切的,瞧起来那般真切,全然不似作假。可却又不知怎的,这何公子眼眸中似有着极大不甘,好像不大愿意如此施为,深处竟似还隐隐有着与楚天行一争长短的气势。这却又是为的什么?莫不是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拟或者他二人本就是对头?可若如此,这请楚天行助明姬姑娘一事,又由何说起?岂不白忙活了一场?如此一来,这却又不大对头。
这之间究竟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
另一边,似乎相传很久之前,大将军便已挥师北进,可却又不知为何,这大将军虽言语已出,却并不曾见识过其一兵一卒,反倒是各种流言传出。这之间,却是故布迷局,还是另有所图,暂缓我阙水城一事。只不过,明姬姑娘事关重大,其厉害关系可见一斑,更因大将军所行之事太过苟且,应是深恐夜长梦多,快下“杀手”方是正理。若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轻则大将军永难为王,重则大将军及其麾下士卒尽数为当今圣上所派遣的平叛大军剿灭。
而这大将军又不似那般迂腐之人,如若不然,也不至尽起手下将士反叛圣上,甚至有市井流言当年先皇驾崩之时,便曾遗下言语,望他好好“匡扶朕之王朝,使之不至百年便已大厦将倾”,诚信教导“朕之子侄”,保四方安定。
然,先皇将逝,尸骨未寒,就因当今圣上忌惮大将军,欲削其兵符,使得帝国出现动荡,外朝进犯,而大将军亦见机反出,成就这等笑话——以兵谋图,削己国之势,涨他国之风,裂土自立,反倒成了辅佐良辰。
可笑!可悲!可叹!
造化弄人,世事岂能人料?
纵是当时的君王又怎会想过如此局面?
瞎眼鼠淡淡一笑,可仅是一瞬间隔,便又隐了下去。
古来圣贤多言乱世生豪杰,岂不闻这乱世城池间,又将有多少生灵涂炭,又有多少血液浸润着这战火纷飞的场上。
长笑行沙场,胆气非凡人。
削尽敌首仰天啸,不知人间尽悲声。
这杀的可是人命,死的可是敌人、朋友、亲人……
娘亲!
战乱!
若是早上那么几日……便是比之如今形势,只怕是好上不知凡几罢。
可……如今?
瞎眼鼠脸色忽地煞白如纸,凝视着灯火的眼神,似也在那一刻溃散了。
城将欲摧,人心也乱!
窗外,飞沙走石,大风狂卷,吼声如兽。可又撕得破那秘藏心间那张镂刻着满是呢喃心语的薄纸?
“咳……咳……”
纵是窗外风声如怒,任由他声势震天,可曾比得过那无声晦暗死寂深处的那一丝微弱的呻吟?
草屋间,那盏忽明忽暗油灯旁那张沉吟的脸,在这一刻竟似融化了,形成一道交不可耐的符音,随着风声的动荡,带着几丝颤动,急急地向着里屋飘去:“娘亲,你怎啦?”话音未落,二愣子豁然起身,转向里屋踏步走去。
何府,芫花园内,洗心亭中。
一个孤独的身影静静地走着,步履悄然,带着几许忧伤,几丝寂落。
前方,这清新的园内,如今也只见得几丝青荇,几行败草摇曳着。
这园内,已再见不不得红花绿柳,只残落下一片枯败。
夜风低低地吹着,庭院间的灯笼也兀自随着声浪的起伏,忽明忽暗,时轻时巨的摆动着。
漫天有尘埃吹过,挟掠着几片落红,说不出的凄凉。
园子里,残花败落,再也难见往日那一片殷荣,或许便是连那曾经在此赏花的如仙身影,也再难相见吧。更或者是,她……已经忘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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