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近秋,湖边便少了夏日那一股生机盎然,但天高云淡,叫人瞧了也觉灵台清明、心境宽广,偶尔西风一紧,添了少许凉意,此时湖边景色也别有一番风味。
骆昭两人坐在船上,自然是在赶往神医竹庐的途中了。湖上风大,西风一阵紧接一阵扫过湖面,原本微漾细波的水面顿时一阵起伏不定,远远看去倒也有一种波澜壮阔的感觉。这仰天湖虽然不出名,却也有它的独特景色,远处群山卓然林立,遥望长空云渺,碧波浩荡,宛如一副泼墨画卷,引人入胜,再配上耳边风水之声,小船就如隐入墨色深处一般,叫人看得心旷神怡。
骆昭想起这一月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顿觉人生起落,世事难测,说不定明年这时,又是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眼看小舟出没风波之中,湖面波涛起伏翻腾起冉冉水气,远山隐隐如同云雾缭绕,自己如同身入泼墨画卷一般,不由得豪情顿生,仰头朗声吟道:
剑指乾坤,啸卷苍空,不见昆仑千秋雪,昂首怒苍穹。
八万里浮云,一箭风雪,倚天须凭射日弓。
不若出尘笼,醉里挑灯回梦,
月冷千山,霜生十指,笑举寒瓮。
少年侠气,疏狂九州,惟凭一腔豪纵,揽天下雄。(注:1)
这首曲原是袁逸少年时所作,骆昭此时吟出,调格低沉,铿锵有力,曲意悠扬,不见丝毫少年轻浮之气,反而另得一番豪壮气派。
骆昭吟罢,忽闻对面船上一个豪迈声音传来:“好!好!好!”
骆昭定睛一看,对面船上不见艄公,却有一位身材魁梧,气度豪迈的大汉端坐,那大汉随意而坐却又如渊停岳峙,尽显气度不凡,在他旁边还坐了一名娇小柔弱的翠衫女子,手中握了一把束着的绿伞,浅笑盈盈如出尘仙子,有一股自然的恬淡气质。
那大汉皮肤略显黝黑,背上一柄阔长大剑甚是醒目,他连道三个好字,犹觉不足,忍不住再赞道:“好一个少年侠气,疏狂九州,惟凭一腔豪纵,揽天下雄!”
他身边翠衫女子则盈盈一笑,轻轻颔首道:“这曲子的确有气派,陈大哥自然喜欢豪气冲天的句子了,小妹倒是觉得那句‘月冷千山,霜生十指,笑举寒瓮’好些,但举字又嫌动作太大,与前句‘出尘笼’‘醉里回梦’不符,不如改为‘拎’字方显潇洒――月冷千山,霜生十指,笑拎寒瓮,可好?”
骆昭见那翠衫女子目光投来,带着询问之意,连忙摆手道:“这首曲是在下兄弟所作,并不出自我手。”说罢忙不迭的指了指袁逸,生怕那女子再与他讨论词曲鉴赏之类的问题。
袁逸见竟有美女夸赞他的作品,心中一喜,正欲答话,却见魁梧大汉摇手反驳道:“路仙子此言差矣,拎字虽得狂放精髓,却不如举字厚重――你听这位小哥所吟,并不是年少轻狂、逸兴遄飞的风格,而是铿锵豪壮的气派。”
袁逸见两人讲的各有道理,不禁朗声道:“两位何不过来同船一叙?”
魁梧大汉哈哈一笑道:“好!”说罢轻轻一勾船舷,也不见脚动,便这么直挺挺的飞了过来,恰好落在袁逸身边,双脚纹丝未动,仍是盘坐姿势。袁逸正自讶异,却听得衣袂声响,那翠衫女子也已飞了过来。袁逸抱拳道:“在下袁逸,这位是在下兄弟骆昭。”
魁梧大汉也抱拳道:“在下神武门陈壮履,身边这位乃是大名鼎鼎的寂然斋路仙子路黎熙。”
袁逸骇然:陈壮履,路黎熙都是六大门派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多少人登门拜访尚求之不得,如今竟被他冒冒失失请上船来,不由得一阵惶恐。
路黎熙看出袁逸局促,微微一笑,点头道:“小女子路黎熙,冒昧登船拜访,没有打扰二位年轻俊彦吧?”
袁逸见路黎熙并没有丝毫架子,顿时对她大生好感。骆昭倒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闻言笑道:“什么年轻俊彦,路仙子你不也正年轻么?”
陈壮履看了一眼骆昭,讶然道:“这位小兄弟脸色略青,莫不是中了毒?”
骆昭哈哈一笑道:“不碍事的,几天之前遭人陷害偷袭,只怪在下技艺不精。”
陈壮履哼了一声,满脸不屑道:“是男人就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战斗,陷害偷袭算什么汉子!”
路黎熙则替骆昭把了把脉,皱眉道:“陈大哥,这种怪毒,连黎熙都从未见过,恐怕有些凶险。”
骆昭生性乐观,不以为意的笑笑道:“我们正往神医竹庐去――有神医出手,该没问题吧?”
路黎熙点点头道:“若有神医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只怕神医不肯轻易操劳。”
袁逸笑道:“安老头儿敢不出手,我就把他的茶庐掀个底朝天。”
路黎熙掩嘴笑道:“原来神医也有害怕的人。”
袁逸得意道:“可不是,上次我去竹庐时就把安老头儿珍藏的那一盒绝品铁观音拿出来招待了客人,于是神医好客美名天下扬――直气得安老头儿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啊,哈哈!”
陈壮履见袁逸似乎与神医颇为熟稔,不禁暗暗称奇,心想这两人必定不凡。
“不知陈兄这次下山是去哪里?”一般提起陈壮履莫不是态度恭谨,骆昭却一口一个“陈兄”,丝毫无视对方声名显赫。
陈壮履正喜欢这样的人,顿时对骆昭心生亲近,一拍他肩膀道:“陈某痴长二位几岁,若不嫌弃的话,你们就叫我陈大哥吧!”
骆昭闻言喜道:“哪里哪里,小弟只是嫌弃陈大哥名声太大,压得我喘不过气啊!”
陈壮履哈哈一笑:“我这次下山,是去太湖调查一件师门吩咐下来的事情。”
骆昭见涉及神武门门派机密,也不便相问。四人寒暄了一阵,相谈甚欢。良久,陈壮履站起身来告辞:“两位小哥儿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神武门找陈某就是!”
袁逸看了看湖面道:“陈大哥,你们的船无人驾驭,早已消失不见,不如小弟……”
陈壮履摇了摇头,指着身后数十丈外的一个小黑点道:“谁说不见了,那不是么?”由于那船是顺风逆流,是故四人交谈许久,仍只飘走了几十丈远。
袁逸定睛看了一眼数十丈外那个几不可见的小黑点,忍不住笑道:“陈大哥说笑了,这数十丈……”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陈壮履道了声“后会有期”,就见他身形如大鹏展翅般飞掠而出,也不见他脚步如何急速划动,只是在空中迈动了几步,便消失为一个小黑点了,端的速度惊人。
正骇异间,又听得路黎熙微微一笑道:“两位‘年轻俊彦’,再会了。”说罢撑起手中绿伞,身形飘忽而起,急速飞走了,奇的是她两脚纹丝不动,悬浮在空中御气而行,衣袂飞舞,翩跹若凌波仙子。
袁逸直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对骆昭道:“小二,你看陈大哥,他在空中跨一步,就等于我们跨了几十步啊!”
骆昭点了点头道:“陈大哥练的是外功,路仙子则练内功,而且路仙子和冯蒙一样,会御气飞行!”
袁逸叹道:“他们――会飞啊!”
骆昭微微一笑道:“迟早我们也会飞的!”
袁逸点了点头:“看来我们真该看一看蒲英的书了,不然对于修道之事一无所知,倒成了孤陋寡闻之人。”
于是两人开始细细研究蒲英留下的书,不知不觉船已靠岸。
注:1本书中除第二十五章,所有诗句均属原创~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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