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涛接到林妍雪的好友珉珉的紧急电话，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的时候，他被林妍雪的的姿容吓懵了。她的脸上缠着纱布，手臂上缠着石膏，她睡得很沉醉。她刚刚注射了一支安定。珉珉说，眼圈红红的。

张涛坐在她的床角，牵着她的一只手，手很冰冷，很僵硬。

难道医院里没有保安吗？！张涛问

谁敢碰张小波的儿子，那可是鸵江的高衙内。珉珉说，声音里有着一丝哽咽。

林妍雪这一觉睡得很沉，冬风在紧闭的窗边不停的盘旋着，发出一阵阵推波助澜的怪叫，仿佛要让这个世界感知它的能量，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张涛记不清他来来回回走了多久，月亮升上来了，星星潮汐般的若隐若现，又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夜晚。

呈现在张涛感官里的这样的夜晚，总是与偷情，做爱，，凶杀等等记忆有关。是林妍雪让他暂时回到了遥远的初恋时代，但这个夜晚不同，初恋的记忆成了最沉重的枷锁，张涛分明已感到无法挣脱的蛊惑，将让他付出昂贵的代价，让他在一刻欢聚的同时嗅到了毁灭的气息。

他要急流而退呢，眼睁睁的看着他所爱的女人在名存实亡的婚姻里自生自灭，在令人恐惧的性虐待中苟延残喘呢，还是要坚持下去－－－－－－

他的思想在这两种抉择中交锋，是林妍雪的轻声呻吟把他拉了回来。

他握住她的手仿佛有了些温度，她睁开眼睛，凝视着他，她不想说什么，又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他知道她很虚弱，但仍然说了：离了吧，你可以去告他，以家庭暴力的名义，他是过错方。

林妍雪摇摇头，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张梓建英雄救美，落下终身残缺的一幕又在她脑海中一掠而过。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就像一张良知的契约，林妍雪觉得，她的一切，已经属于这个男人，他们的关系是脱离了肉体与精神的，就像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她的命运，也许注定必须承受这样的苦难。

在一阵悄无声息之后，林妍雪泣不成声地说：张涛，我们结束吧。

林妍雪被又一次送进急救室的之前，病房里曾传出他们的吵闹声，张涛冲出病房的不久，林妍雪便昏了过去。

张涛径直找到了娜娜

冬天的海边，人迹罕至，浪花的喧哗声却是四季中最悦耳的。娜娜在寒风中裹紧她那件齐膝的束腰皮褛，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一脸茫然，像在用心的谛听着，又像一具毫无知觉的雕像。背后的张涛已经站了好一会儿，这里是他们最近秘密约会的地方。

娜娜，请你愿谅我，帮帮我好吗？张涛的声音盖过了海浪，显得非常的悲伤，甚至带着哭腔。

张涛要娜娜设法让张梓建与林妍雪离婚。

他已经请求了一百遍，娜娜仍无动于衷。

他说一百零一遍的时候，跪下了，膝盖在沙滩上震开了两个浅浅的坑。

娜娜并没有回头，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对男人的怜悯，就像海浪一样，会淹没任何不小心留下的坑坑洼洼。她的心底甚至有了一丝快感，因为林妍雪也尝到了爱的痛楚，这样的痛楚从少年时代便与娜娜形影不离，梦魇一般的纠缠着她，塑造着她。

不幸像一朵朵罪恶的花朵，在被孙志福出卖的那个夜晚，已经在她心底悄悄的萌芽。在被张涛从大海里救起之前那段短的，与死亡搏斗的攸光时刻，她的心底曾经响起了这么个声音：如果我娜娜还活着，一定要走出农夫与蛇的寓言，一定要报复这个世界－－－－－－

是的，曾经善良得像天使一样的娜娜，如今已是一簇在这个时代盛装掩饰下的罂粟花。

张梓建对林妍雪的愈残忍的折磨，便是她愈兴奋的缘由。

她当然不会去满足张涛的愿望，况且，她也像林妍雪一样爱着张涛，她只能不择手段的去破坏他们之间爱的专一，让它速朽，让它成为泡沫。

张涛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请求，乃至乞求，更坚定了娜娜的决心。

张涛，你跪着求我也没用，每一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女人的软弱，并不意味着就必须放弃这种权利。这是娜娜在海边对于张涛最后的回答。

数日后，珉珉约张涛在一家歌舞厅见了面。

这是一家不知名的歌舞厅，张涛和珉珉都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好象是一家专供低收入人士消遣娱乐的。贴在壁上墙纸在墙壁昏暗的橘色灯光下显得有些斑驳，悬空的球形旋转灯旋出七彩的光茫，有环绕音质很差的舞曲传出。

寥寥无几的顾客都是上了年纪的，与过了气的街角舞女搂搂抱抱，踩着慢三，快四，狐步，张涛与珉珉一踏进这个地方，他便感到十分的滑稽。珉珉解释说，有什么办法，你是名人，高档场所人们都认识你，只有屈尊来此了。

服务员把他们引进离舞厅较远的卡座，只有一面中间隔开的简易门，关上后，也就疏离了舞厅的中心，是一个说话的场所。

珉珉与张涛见过几次面，在她的印象里，他是个令女人沾上便不能自拨的男人，她的大多数判断都来自她的好友林妍雪和陈颦。她并不了解他，在几次见面之后，她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珉珉也不是张涛想追求的类型，她生活在一个养尊处优的环境里，工作，事业，生活都很顺畅。也许是这些因素使然，她甚至有点鄙视像张涛这样的暴发户，但她的工作单位是海关，职务又是不大不小的报关大厅科长。张涛是海关领导的财神爷，如此千丝万缕的关系，让珉珉与张涛相处也只能摆正自已的位置。互不侵扰，反而使彼此在相处时客客气气，他们也单独出来过，都是为了林妍雪与陈颦的事。

现在，珉珉又是为了林妍雪的事。他们各要了一杯咖啡，点了一根蜡烛，在外人看来，便有了一丝暧昧了，透过烛光，他们的眼睛偶尔碰到了一起，又必然的闪开－－－－－－

林妍雪怎么了，张涛呷了一口咖啡，单刀直入，这是他与珉珉每次交谈的开场白。

珉珉没有说话，一杯咖啡很快变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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