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8)_海魔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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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4-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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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莲花岛来了个外地人,三十来岁,精精壮壮,腰粗膀大,容貌还算英俊,只是头上一片荒芜,白光光的像被手艺高超的剃头师傅精心剃刮过一般。

这人操着一口温州腔,平日里不太爱说话,只用两只深邃的眼睛跟你交流,这眼睛似乎藏着幽深的玄机。

他自我介绍叫良财,人们按他的生理特性给他取了绰号叫光头良财,连刚会呀呀学语的小囡囡也这样叫,光头良财不急不恼,总是笑咪咪地答应,还不时伸出手在小囡囡的头上轻摸两把。

光头良财刚到莲花岛时候,岛上缺少一个网师,于是光头良财补了这个缺。他埋头干活,很少说话,也从不偷懒,给莲花岛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所以一段时间后,人们已经认可了这个外地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说:“啥外地人本地人,不都一样,细究起来我们也是外地人。”这话一点不假,莲花岛原来也是一块荒岛,来荒岛谋生的都是外地人。所以后来他就被媒人说合进了一个年轻的寡妇家当了上门女婿。

光头良财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进门便有三个儿子,一个瘦似一个,都怯生生地喊他阿爹。开始光头良财是很爱他们的,以后随着跟寡妇的关系越闹越僵,也就慢慢地疏远起来。

寡妇美貌多情,喜欢跟男人来往,常常在光头良财出门的那一刻便会有男人钻进她的热被窝,而且来者不拒,老幼不分,有多多益善的意思。

光头良财开始一无所知,也很少有人向他透露这方面的信息。有一次他出门忘带了一件东西返身回来时发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赤条条地正跟自己的女人纠缠在一起。老头瘦皮皱皱,青筋根根爆突,而且黑不溜秋,跟自己女人白皙水嫩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三个儿子正离床不远的角落细心而津津有味地啃着一枚玉米,已经啃完玉米粒,开始啃玉米芯了,那吧吧的咀嚼声正似乎要勾起他人的食欲。这幅油画般的风景把光头良财看呆了,他没有动那一对浪笑迭起的男女,也没有惊动慢嚼细咽啃玉米芯的儿子,悄悄退出来,舀了满满一瓢凉水把自己从头浇到脚,然后甩甩沾满水珠的脑袋,高喊:“出来,看在你是五叔公的面上我不打你,你快穿好衣裳出来。”

屋内顿时慌乱,以至碰翻了板凳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接着传来一个小孩尖利的哭声,因为板凳砸了这个孩子的脚。

老头战战兢兢走出来,在粗壮的光头良财面前腿一软,跪在地上。这一跪使光头良财立刻从鼻孔里发出一阵冷笑。他对簌簌发抖的老头说:“看上我老婆不是你的错,是我老婆的错,篱笆不牢野狗自然会钻进来,苍蝇也不呆无缝的蛋,只是现在她不算寡妇,不能随便看上谁就跟谁乱x,再说像你这样上了年纪的长辈,咋对众人说。我不打你,但你要交出一件东西,不是都在传说你有一件祖传的宝贝嘛,让我也见识见识。”

五叔公灰溜溜离去,又灰溜溜把一只玲珑剔透的龙鼎玉器交到光头良财手上。光头良财拈拈这件宝贝冷笑。这只龙鼎玉器制于乾隆年间,很富价值。五叔公不久便含恨死去,死后他的儿孙们到处寻找这只龙鼎玉器,却始终未得,以致怀疑祖传宝物的真实性。

光头良财发觉女人的淫荡后两天没有回家,他似乎失落了什么,一件身边稀罕物件突然被人偷盗走了的痛苦时时噬咬着他。这几天他日夜混在赌摊,赌得异常疯狂,几乎把自己也要赌出去似的。

两天后他回家了。

回家后他女人并没有为这事表露出多少羞愧,还那么若无其事地精心妆扮自己,这使光头良财大为光火。一个女人到了这一步还有啥可说,他的目光突然露出杀气来。女人偶一回头看见光头良财一脸横肉,凶相毕露,心尖掠过一串惊雷,她跪下求饶:“良财,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你想咋的就咋。”

光头良财使劲把唾沫咽回肚里,这才说:“我不打你,你带了三个讨债鬼的确很难,这我晓得,可你晓得我是咋样的人吗?老实告诉你,我是杀了人逃出来的,我良财不是糯米汤团被人捏来捏去。原本我是要狠狠打你的,像这里的男人一样,但我想来想去打你也没意思,打伤了请郎中的铜钿还是我的,我只警告你,今天开始再带进半个男人我把你杀了,我良财说到做到。”

女人听到这句话浑身又抖嗦,她相信光头良财会这样做的。

“我不许你跟穷光蛋勾勾搭搭去赚几枚玉米给儿子吃,你太贱,贱骨头,你有本事去勾搭刘利云,把他的财产勾过来,莲花岛上只允许你去勾这一个男人,听到了吗?”

话是听到了,但一点也不理解,她从未听说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光头良财眼睛里冒出来的绿幽幽光使她很后怕,说不定啥时候真的被他一刀砍死,成了冤鬼野魂。

当女人真的拒绝跟所有男人往来时,男人们抱怨四起,痛哭不已,顿时关于这个女人的各种绯闻倾刻间四处飞扬。

光头良财十分窝火,但他忍着,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杀那些上门逼债的赌徒一样把这女人轻而易举杀掉。光头良财依旧早出晚归帮人补网、织网、拾丝头、拼网衣,谁也没有发现光头良财有啥变化,有男人还私下里鄙视光头良财的窝囊。

莲花岛的太阳依旧和别处一样艳红。

5.

就在刘利云的兄弟们一个个变成强劳力可以养家糊口时,一群蒙面人突然强横地洗劫了刘家。

刘利云已经十六岁了。刘利云从小害怕海水,一下船头晕呕吐,直吐得翻江倒海,天昏地暗。父亲狠心地把他赶下船,他又哭哭啼啼地逃回家,几经折腾把他折磨得面黄肌瘦,形容枯槁,海边人不会下海就与男人没有雄性勃发一般无能。

刘善品暗地里常常叹息,对妻子抱悔说:“捡了一只活宝,吃又吃不得,甩又甩不脱。”

而且身上因为那次芦柴棚事件落下后遗症,重担挑不得,重活做不得。三个儿子渐渐长大后也看出了刘利云夹在他们中间的尴尬,更看出他的存在对三间草屋构成的威胁,他们几乎同时向刘善品发出责难,怪他多管闲事,怪他捡了这么一个宝贝。

刘善品低下头不说话,这情景全然不似当初把刘利云背进家门后的那般强硬蛮横。

大儿子胆子大了,代表兄弟们向刘善品建议找个借口把刘利云赶出去,不准他分得刘家的一片瓦,一块石头。

刘善吕默认了,一天夜里他轻轻捏了捏刘利云的手说:“阿云啊,看你是只淡水鸭,落不得海,以后的生路靠陆地上做了。这几天阿爹想来想去,为你想出了一条生路,到陈钱山去学一门手艺,那里的大饼店阿发师傅是我的老熟人,明天我陪你去,他会收你的。”不容刘利云不答应,第二天就把他送走了,从此也没去看过一次。

刘家回到了从前,日子水一般流过去。

大儿子结婚了,生子了。二儿子也订婚了,刘善就重新把财产分成三份,分给三个儿子,他已经把刘利云从心里彻底赶了出去。他养了刘利云六年,可以对得住他。

就在孙子刚满月的大喜日子里,十几个蒙面大汉一拥而出。

刘善品来不及喊叫一块就仰面而倒。等他缓缓苏醒过来,四周围了许多邻居,家里一片狼籍,三个儿子不知去向。

飞来横祸使刘善品一夜之间老了,头发白了许多。他几乎梦游般地盼望儿子们平安归来,有一回紧紧抱住一个后生硬说是自己的儿子,当他意识搞错了,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大儿媳突然间发疯,满地乱走,乱叫,一天夜里抱着儿子一头掉进悬崖,撞破脑袋而亡。

好好的一个家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毁了。但他不相信三个儿子一个也不回来。他们肯定在某一处遇到了暂时的困难一时回不来,过一段日子会回来的。

终于有一天他的儿子回来了,回来的不是三个儿子中的某一个,而是刘利云。

十八岁的刘利云高大粗壮,英气勃发,刘善品简直不敢相认,差一点惊叫起来。

刘善品把压在心底的痛苦反反复复向刘利云倾诉着,倾诉得泪花四溅。

刘利云静静地听着,最后说:“阿爹,不管三个兄弟啥时回来,我依然是你的儿子。这几年我闯荡江湖,在陈钱山赚了不少钱,现在不开大饼店,我买了一只船要走冰鲜了。”

这番话如一声惊雷炸裂在刘善品头顶。二年不见,刘利云这活狲精真混出息了。真的要开渔行当老板了?!他似信非信地看着刘利云,这二年只听说阿发师傅已经不再收他为徒了,至于他去了哪里,干了啥他从未打听过,现在突然冒了出来,富富态态,规规矩矩,本本分分,这使他又惊又喜,到这时他才后悔对这额外的儿子太苛刻,太小器了,而对他的到来,无言无对。

还是刘利云说:“今天开始我不离开你们了,做你们的亲儿子,生生死死在一起。”

刘利云说到做到。从此,他的根再也没有离开莲花岛,买田置房,造船娶妻都在莲花岛。莲花岛这时就出现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渔行大老板。

刘善品刚满五十岁时,一股热血忽地直冲上来,哗啦啦吐了一鱼盆。刘善品晓得自己不行了,刘利云给他吃了许多药,请了许多郎中,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日渐严重。于是刘善品拉过刘利云的手说:“阿爹对不住你。”这句话憋了他许多年,终于在临死前说了出来,显得十分悲怆。

刘善品又说:“有钱了千万去找找你的三个兄弟,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结果,答应我。”

刘利云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三兄弟是永远回不来了。刘利云初识六指头时,偶然谈起这事,六指头抱打不平,选准机会带领十几个兄弟做了这事。后来这事被六指头的母亲晓得了,找到刘利云,唾沫横飞地痛骂一顿。告诉他人应当如何尽孝道,如何本分做人,如何恪守上下尊卑,并且一定逼着他去莲花岛认刘善品为父,做善人,做善事,以此赎罪。六指头是个大孝子,他的眼中容不得有拂母亲旨意的事。于是刘利云在六指头母亲的黑脸和六指头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很不情愿地回来了,后来想想也是没家的孩子等于没根。没根的人等于一棵浮萍任风吹雨打,四处飘零。

他要在莲花岛演一出十分出色的绍兴戏,这戏是演给六指头和他的母亲看的。他今后的财路还得仰仗六指头亮晃晃驳壳枪的保护呢。当然他虽演的很苦很累但他演的非常精彩,他对父母十分孝顺尽道,博得了交口称誉,连六指头都有点自愧不如。

所以刘善品的葬礼特别隆重,刘利云披麻戴孝,痛哭流涕,吃素守斋了整整半年。这几乎很少有人做到,而他刘利云偏偏做到了。刘利云逢人便说刘善品死时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他还有遗憾不肯撒手而去。

刘利云的孝悌仁义成了人们的美谈,一些老年人常常把自己的儿子与刘利云相比,然后长叹一声:“还是人家抱养儿子好哇!”

6.

今年的乌贼汛前景很好的。

海面上浮满了乌黑的小划子、带角船、小舢板,吆喝声此起彼伏,笑骂声南呼北应。充满巨大魔力的海洋只盖了一条蓝色的薄被,盖住了种类繁多,数目巨大的鱼类,偶尔掀起一个角落,挑逗,引诱人们去追逐他们,捕获他们。

春季叫“春头”,捕小黄鱼,夏季叫“养生忙时”,捉乌贼,秋季叫“秋场”,捕大黄鱼,冬季叫“冬长”,捕带鱼。

民国三十七年的夏季,悲剧又降临到乌贼们的身上。

所有的小船都在海里追逐着大群大群的乌贼,乌贼们束手就擒,等待他们的将是女人们锋利的乌贼刀和灵巧娴熟的剖鱼技艺。

女人们被男人粗豪有力的声音吆喝出来。岸边到处是晃动的女人脑袋,老的,少的。

海岸上黄褐色的岩石到处是浓厚的墨汁和白花花的乌贼,一船接一船的乌贼源源不断地向岸上运,男人们红着眼,已经几天几夜没有认认真真合过眼了。初学摇橹的半大拉孩子一边摇着一边打瞌睡,身体一激棱一激棱的,一不小心就要翻落海中,大人们不住地提醒着孩子,甚至用橹带不住地敲,用苦涩的海水泼。

乌贼的旺发期很短,如不好好珍惜,日子应付变得十分平淡。乌贼没了,春头欠下的一屁股债如何去还,女人的鞋底,小孩的棉袄,娘娘菩萨的供奉,又从哪里去开销?

这几天几夜男人们苦不堪言,捕上的乌贼原本是可以被冰鲜船收购的,但因为天气炎热鲜乌贼不及时处理很快会烂掉,冰鲜船很少过鲜,连刘利云的冰鲜也停了下来。

所以处理乌贼的重任落在女人的身上了,女人们也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困过囫囵觉。即使匆忙打个瞌睡也是忙中偷闲的事。有小孩疯哭,做母亲的毫不动心,只塞给他一个饭团或是一碗黑糊糊的蕃干汤了事。

男人骂,女人叫,小孩闹,到处杂七杂八的声音,到处飞扬着乌贼剖过后的新鲜腥味。

那些只有十岁左右的养生1更苦,剖、洗、晒、翻、收、藏、盐,一道道繁杂的工序把她们的手磨得粗糙发黑,老茧丛生,她们一边鸡啄米似的打瞌睡一边胡乱干活,还要吃刁蛮女人的痛骂和飞来的耳光或是鞋底。她们强忍着眼泪,强打精神,机械地做着同样的事。她们害怕恶魔般的炎热夏季,真想揪来一片乌云遮挡住这轮火球,真想让这个可怕的季节快快过去。

1养生:类似童养媳

7.

小寡妇风姿绰约出现在刘利云面前时,刘利云顿然心动。婚姻上的不如意立刻烟消云散,他面前的世界一片灿烂、艳丽、富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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