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找王忠德再说。”

孙麻皮急了：“哎呀大阿哥，王忠德是条狼会把我们几个也吃掉，你千万不能上陈钱山，千万不能啊！”

潘春宝想想说：“我又没有得罪过他，还是他的换帖兄弟，为啥要吃我。”

蟹钳往地上吐一口唾沫：“他这人还讲啥兄弟情义，硬说杨天明与他大老婆私通被活活沉海，真是天大冤枉，他这是容不得天明兄弟。”

孙麻皮说：“大阿哥，要干我们自己干，干出点名堂来。”

身后转过潘春宝的母亲，她像平素一样沉着脸，接着孙麻皮的话说：“说得好，说得对，这个世道乱，就要乱世出英雄，哪一朝哪一代不是乱中出豪杰。依志林说的干出点名堂来，一山容不得二虎，一朝容不得两主，马鞍洋面不是你称王就是他称王。”

蟹钳附和说：“阿哥，你胆大心细，你领头我们搞家什拉队伍，好好做一回人，扬扬眉吐吐气，快快活活。”

孙麻皮也说：“大阿哥，我也跟你干，我那边还有十几个兄弟跟我是铁心的，打他王八蛋，我做你的内应。”

潘春宝的母亲沉着冷静，缓缓说：“别那么急着来，凡事总要想的周密，光凭我们几个人成不了大事，拉队伍需要时间，时间一长保不住夜长梦多。我看还是春宝和你阿弟去宁波大成山找人马，按辈份算大成山当家的是我远房的兄弟，我修一封书信带过去，凭我们老祖宗的关系他会帮我们的，这样不怕他王忠德不败。”

潘春宝一拍桌子：“阿妈说的对极了。”

“还有，”女人对孙麻皮说，“这几天委屈你忍忍气，别露出啥漏洞，‘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放心吧，我姓孙的绝对对得起大阿哥。”

头遍鸡叫过，潘春宝和蟹钳带着一个小包袱出门了，二十天后，潘春宝突然带领宁波大成山的七百多人一举攻占了陈钱山。孙麻皮内中策应，很快将王忠德辛辛苦苦招集起来的近百人打得落花流水，连王忠德也成了战利品。

六指头喜气洋洋地坐在曾经是王忠德坐过的太师椅上，心里像喝了一罐蜜，甜滋滋的。

这一片天地豁然开朗了，他感谢他的母亲，这个大脚片子的女人给了他胆魄，给了他智慧，给了他力量，给了他战胜所有强敌的信心和勇气。他一坐上太师椅，就派孙麻皮去青沙滩接母亲，但女人坚辞了，说女人总归是女人，女人永远是幕后的一片云，不能挡住太阳。后来还是孙麻皮硬拉活拽上了陈钱山。

当王忠德被押上来时，潘春宝的心里立刻翻涌起不可言说的复杂情感来，这曾经是我们的大哥，今天却成了落魄鬼。潘春宝有点心软，他欠了欠身说：“大阿哥，我潘春宝无礼了。”

王忠德默然以对，只睁着一对血红的眼睛，瞪着六指头。

蟹钳焦急地在六指头耳边低语：“阿哥，照阿妈说的，把他杀了。”

看着王忠德失魂落魄的样子六指头的心里犯软了，多年的兄弟情份突然挤占了他的头脑。唉，既然得了陈钱山，何必还要落井下石呢，还是放他一条生路，做人总归要做点良心的。他站起来，走下去，围着王忠德转了三圈，最后站在他面前说：“你身为大阿哥，得了马鞍洋面，为啥容不得一起受苦受难的兄弟们？”

王忠德冷笑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天下到底是谁容不得谁？”

六指头一怔，是啊，到底是谁容不得谁？他马上用手指醮了醮碗里的水，在桌上画了两个圈，然后在圈的中间又划了一道杠，说：“这是陈钱山，这是泗元山，我这人是讲兄弟义气的，我不杀你。我给你泗元山，到那里去收鱼羹过太平日子，只要你像这道杠杠一样从此不与我作对，我绝不为难你。”

蟹钳急了：“阿哥，你？！”

六指头一摆手：“算了，放他回去。”

王忠德不声不响走了，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狠狠挖了一眼六指头。

就在六指头带着大成山的土匪攻占陈钱山时，章汉山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了出去。

这一逃，招来了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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