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甲板上看风景,可惜夜里没有什么好看的,两岸的山体像黑色的巨大怪兽,我们像穿行在一个巨人的噩梦里,月亮惨白地照在江面,没有星星,船开动的时候,我暂时轻松了起来,无论如何,只要她没有上这个船。
7
“吃点水果吧,不晕船。”同屋的小姑娘去洗了两个苹果,递给我一个,然后她蹦蹦跳跳出去找导游换房间,但人人都是结伴而来,她有点失望地回来,我正在看一本书解闷。
“看什么书呢?”她翻起我的书封面看了看,“《暮光之城》。”
“是吸血鬼的故事吧。”她又继续说道。
我点头。
“还有书吗?给我一本。”
我打开背包,拿出了一本《乞力马扎罗的雪》递给了她。
她一边看一边笑,我从上铺探头出去,原来她在笑我写在书留白处的字迹,我愤怒地把书收了回来,她好奇地说:“我怎么看不懂这篇文章。”
我在纸上写到:“这讲的是一个男人和写作死磕的故事,你当然看不懂。”
“说得自己跟作家似的。”她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可能觉得问的很唐突,补充了一句,“我叫王若昭。”
我写到:“何天。”
“何天,”她轻声读到,又自己乐了起来,“就是哪一天的意思?”
我叹气。
“你真可怜。”过了一会儿,她语气开始变得凝重,“你可能体会不到说话多么有趣。”
我苦笑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王若昭就随着广播起床,并摇醒我叫我去看日出,我在纸上刷刷地写着:“我不喜欢看日出,你去吧。”
“哦。”她起身收拾,像个小鸟一样跳着出去。
阳光有点儿迷眼,我把窗帘拉上了,过了一会儿,导游一个一个房间地敲门进来,让我们去白帝城,我拿起了一个墨镜,带了一个帽子,跟着大家上了岸,又是坐车,又是爬山,好不容易来到景点。导游给我们讲解白帝城的来历,那些游客跟随导游的脚步,像是电视上湘西赶尸人一样,我对那些被诵读了千万遍耳朵都起茧的“朝辞白帝彩云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反而对其中一个古碑上刻着我一个老乡的诗句反复揣摩。我在一个鹤的雕像那留影,还偷偷摘了一朵栀子花,有一群人在围着看什么,我凑过去看,那是著名的三峡悬棺,小小的棺材,让人觉得像是外星人,房间里充满诡异的气氛,大幅的壁画猜想古代巴人是怎样把悬棺放上峭壁千仞的峡谷。我看了一会儿,又去看奔腾的江水和墓碑上的文字。
“你在这?”听到了她的声音,我回头看了看,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碎花裙子,戴着一顶看起来像是少数民族装饰的帽子,穿着运动鞋。我突然看到她背后一个姑娘的背影很像于小可,赶紧一把拉过她,躲开了那个姑娘,她跟着我一路走到后山,我松开了手。
她笑到:“你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像个良民,做事又鬼鬼祟祟的。”
我笑着没回答,可能是出于同情抑或是我不能说话看起来比较可靠的原因,她开始拉着我的手参观各种景点,看起来我们像一对情侣。
晚上,我们的船停靠在巫山,这里的巫山已经是新县城了,老县城在水下几十米处,船上的广播告诉我们现在水位的高度是一百七十五米,我们都有一种万丈悬崖上的感觉。半夜的时候,我梦见于小可站在我床前,长发遮面,一身白衣,十个指甲在月亮下泛着寒光,我大叫着惊醒,却看到床前真的有一个人,“啊!”我猛地坐起,我几乎下意识地说了句话。
“你做噩梦了,”她的声音响起来,“我听你呼吸急促。”
我没有说话,为自己刚才的紧张而懊悔,我差点脱口说话了。
“我怕……”她说,“你能下来陪我坐坐吗?”
我爬到下铺,盘腿坐在她对面,我们先是对视无语,后来她拿过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写字,然后让我猜,猜出来再写给她。我们乐此不倦地玩着这个小游戏。
“空虚敲打着意志,仿佛这誓言已静止,我怀疑人们的生活,有所掩饰……”是我的手机铃声,我拿出来按掉,过了一会儿又响,我用手势示意她帮我接,她接过去,“喂”了一声,停了几秒,再把手机递过来,说:“那边挂了。”
再次闭眼,她的手却拂过我的眼睛、鼻子和脸庞,我没有睁眼,只听她叹息:“一张很有型的脸,却为什么不能说话呢?你从小就不能说话?”
我摇了摇头。
“看样子,你很难受吗?”
我点头。
“那其实你能说话对吗?”她的语气突然变了。
她在诱惑我说话,电光火石之间,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近乎粗鲁地推开了她,爬上了自己的上铺,她悻悻地躺下。我感觉她只是换了一个皮囊,其实她们都是一个人。我知道,于小可仍然还在起作用,我仍然受到她的控制。
第二天王若昭一天都没有理我,她气鼓鼓地起床,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说,她不理我了,就像小孩子赌气一样当我是个透明人。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一会儿去甲板上看风景,一会儿去洗手间洗水果,傍晚的时候,导游又逐个敲门问大家去不去小三峡,我摇头拒绝了,我躲在铺位上,像一个可怜虫,我已经快没钱了,我必须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因为老男孩不会在有人的时候出现。等了很久,他也没有来,船上的人基本上都去了小三峡,我又一次感到了曾经体会到那种刻骨的孤独感。
“你想让我死吗?”老男孩气若游丝,但语气却非常凶狠。
“每次都这样,你觉得有意思吗?”我淡淡地说,“我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你就等着瞧吧。”
另一条法则是这样说的:如果有一个新的猎物,那就可以重新救回老男孩。我走到船尾,我到了最难熬的时候,我感觉细小蚂蚁在吞噬我的灵魂,我完全感觉不到我的身体,我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书看不进去,那种被吸灵气的感觉生不如死。
夜幕降临了,天冷了,吹着风,一个孤苦伶仃的我在长江上的一只孤船里躺着。从船尾望去,这个不知名的城市装点得很漂亮。我用最后的钱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可我突然想起连打火机都没有钱买了风吹在我的脸上,我用嘴呼出热气来取暖双手。我在房间里坐下来,蜷着腿缩成一团。觉得更冷了。我给自己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就躺下了。我看着无声的日落和无声的秋水,心里无限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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