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溶洞般的大坑，被几根漆黑粗大的立柱分隔开来，到处都是地龙刀戟林立的背脊，不断开合的大嘴。除此之外，就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头颅、肢干、内脏、毛发。地面凹凸不平，坑洼里积满了黑色的污血。无数大虫子嗡嗡嗡地飞来飞去，又不时降落下来，吸吮着污血和血块。一群状如黑狼、快如闪电的烈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叫，去争抢几块腐肉，其中一条抬起头，看了看无方，他顿时浑身恶寒：那张腐烂得只剩一半的脸，居然冲他一笑，要多邪恶有多邪恶。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面被震得瑟瑟发抖。远远近近的地龙都被惊动了，咆哮着，慢慢围拢过来。

无方看了看海瑟，她半边脸尽是血污，另半边却依然雪白，正仰着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

她眼睛眨了一眨。

“还能动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

无方不敢动她。她可能脑部受了震荡，不能乱动。但是地龙们越来越近，死亡的威胁也越来越近。他脑中又浮现出千生大典那一幕，顿感一阵惊悸，腿脚也开始发软。

他想吼上两声，给自己壮壮胆。他咬着牙，一拳砸在坑壁。手破了，但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他朝上蹦达了好几下，但坑壁很滑，坡度极陡，根本爬不上去。他到处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武器，那怕一把断刀，半根木棍……但是，除了红血、黑血、瘢痂、尸块、骨头、碎肉、污水、猛兽，以及一踩下去嘎吱作响的各种虫子，没有什么能帮他的东西。

上面传来一阵哄笑，死灰们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朝他们吐口水、扔石子，甚至还有人要解开裤带，做出撒尿的动作。

无方急忙拉拽着海瑟，挪远了一些。

他盘腿坐下，再度闭眼，想调度本力，却集中不起精神，因为地龙越来越近，他已经能闻到它们嘴里的恶臭，还能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压迫。这次不只是大典上那种小龙，还有成年大龙，就像一个个插满尖刺的堡垒，两只污浊的鼓眼泡里，洋溢着死气沉沉的凶残。离他最近的那一头，已经到了几十步开外，嘴里还嚼着半截尸体，是个暗精灵，双臂和下身没有了，只剩上身和头部，一头银发被乌黑的血块粘在一起，一双眼睛大张着，正对着他。

无方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慌，倒不是怕自己被吃掉，而是没能救出海瑟，他太不甘心了。

“白心人……扶我起来……”

海瑟突然说。

无方急忙过去，轻轻扶起她上半身。

“白心人，我们要死了，”她艰难地一笑，“我真没用……”

“这话应该我说，”无方颓丧地把拳头放在嘴里，狠狠咬下去。这次相当痛，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你很蠢，也很单纯，”海瑟苦笑着，“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连你一起杀，你明明对他们有用。”

“他们疯了，”无方轻轻地说，“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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