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小镇夜战

话说敬斋、山才和问农他们混在人群中趁乱先后跑到戏院对面的茅厕门口，相视一看，扭脸看看后面，已是乱成一团，做买卖的看戏的算命的四下逃命，脚步急促的鬼子兵吹着哨子冲向戏院，几个汉奸声嘶力竭地看着：“不要乱，不要乱，哪个也不准跑得了，皇军要搜查！”

敬斋一挥手，低声说：“山才跟我进茅厕拿枪，等人齐了快走。问农你把把风，别让鬼子盯上了。”说完和山才溜进茅厕，去取刚才藏起来的三八大盖子。

问农躲在黑暗里，两手揣在口袋里，紧握着手枪的扳机，虎视眈眈地扫视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人群。这时，几个气喘吁吁的黑影冲过来了，是那几个刺刀滴血的兄弟们。敬斋让山才和问农把长枪裹进怀里，招呼大伙说：“眼下他们乱成一锅粥，我们要想办法翻墙头出城。要是出不去，还到真武庙里碰头，明早再说，你们看行不行？”

山才想想说：“南门破旧好翻，平时鬼子把门的兵少，我们就从那出去。真要是不好翻，就按军师说的，到庙里见，天亮想办法。”敬斋看一眼远处，低沉地命令：“好，分头绕着快走。”

几位好汉分头趁乱在黑暗中跑向南门方向。南门的情况正像山才说的，鬼子兵站岗的不多，但因为刚才出事，这会已有汽灯来回乱照，惨白的光柱掠过低挨破落的草房，和寥落的行人，黑暗中到处是狗在乱吠。

敬斋和一兄弟猫着腰快步跑到土围墙底下，他四下张望后，急促地说：“兄弟，我搭着，你踩我肩膀先爬。”“好！”那兄弟随手把刺刀塞进腰间，双脚踩着敬斋的肩膀，两手攀着墙壁；敬斋慢慢站起来，努力送他翻身登上城墙。

这时，一道光柱扫过来，伴随着“哒哒哒......”的机枪扫射，传来鬼子兵清晰可辨的叽里哇啦怪叫。好在鬼子是盲射，那兄弟安然地爬上了城墙，俯身来拉敬斋。

山才和问农他们也在兵分两路地翻越着城墙，但鬼子兵越来越近了，甚至可以看见在月光反射下晃动的钢盔。在汽灯的光柱扫射中，有兄弟暴露目标了。除了“哒哒哒......”的机枪声，还响起了“轰隆隆”的炮声，城墙上下顿时火光一片，有草堆烧起来了，百步之内都被照亮。

鬼子的火力已封锁了城墙一线，翻越过去是不可能了，继续呆下去就成了活靶子，肯定全得被打死。敬斋高喊：“都过来，兄弟们！”然后他向躲在城墙上的兄弟喊道：“我们回镇里，到天亮想办法出去，鬼子不会注意你，你自己回洞穴，等我们回去。”

几个兄弟跌跌撞撞都过来了，好在没人受伤。敬斋说：“兄弟们，眼下出不去了，我们再回镇里埋伏下来。记住，遇见鬼子多了就躲，看到落单的，有把握就干掉。死一个够本，死两个就赚了。不死的到大有祥聚头，以楼上窗口挂白毛巾为准。还有，土地庙不能去，那是我们在城里最后一个点了。”

众兄弟纷纷说：“军师，我们听你的。”“军师，，哪个不会死，打日本死了也光荣。”

敬斋让山才赶紧把兄弟们手里的家伙分分敬斋、山才和问农各有一支驳壳枪，手雷和刺刀给了别人，两把三八大盖扔在边上的草丛里。然后，他们在鬼子赶到之前，避开鬼子火力，三人一组分头走小路回镇里。

再说仲羽他们在大有祥里也听到了风声，几个人坐立不安，不清楚打戏院的兄弟们到底情况怎样。李凤祥支开门缝，探头看看街面的动静，回头跟仲羽说：“毛舵主，不要担心，别的不敢说，我感觉他们肯定没事，鬼子要是抓住他们，汉奸早就敲锣鬼喊了。”仲羽想想说：“刚才又是枪又是炮，听声音在城墙那边；现在镇里乱了，应该是他们没跑掉。我们一不能坐等，二不能连累你。”

李凤祥急了，连连摆手：“毛舵主，你这是什么话！国难当头，我李凤祥也是条汉子，怕什么鸟连累！”二文子也说：“是呢是呢，我和掌柜的也能跟你们去打日本。”

仲羽知道他们误会了，忙抱拳笑着说：“李掌柜，二文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还想把你的贵地当义勇堂的堂口呢，我得带兄弟们去接应他们，趁黑跟鬼子汉奸周旋周旋，天亮后来得来落脚。”

说完，他就招呼留守的三位兄弟，带上家伙，从后门出去，接应敬斋他们。

仲羽等四人顺墙根溜进南门街，家家闭门，户户关灯，丁字路口有手提灯扫来照去，暗淡的光柱穿不透无边的夜色；脚步声渐渐远去，鬼子叽叽歪歪的兽语也听不清楚，只有汉奸的土话依稀可辨。

仲羽向后招招手，三人围了上来。他低声说：“鬼子没发现军师他们，他们也没能跑出去。鬼子现在肯定不晓得我们有多少人，但听说了我们的堂号。现在呢，我们四个人两两分开，专门跟踪鬼子，见落单就奶奶逼的上，能用刀就用刀，不行就开枪。注意一定不能蛮干。”

然后，四人分开，顺路去找鬼子。仲羽带一兄弟大虎悄无声息地尾随刚才那路鬼子走了几条街，终于跟上了。这路鬼子大概是一个班在夜巡，有三、四个汉奸在前面带路。只差几步远时，突然有个鬼子“哇哇”喊几声，吓得仲羽和大虎差点没叫起来。带队的鬼子哼了一声，那鬼子出列拐到墙角，开始“哗哗”起来。

妈的，撒泡尿也这么大动静！仲羽心里骂道。前面的鬼子渐渐走远了，他拍拍大虎，大虎会意地从怀里掏出菜刀。说时迟，那时快，仲羽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勒住那鬼子的脖子，大虎上去就是一刀砍在他的腿上。鬼子剧痛难忍，一口死死咬住仲羽的膀子，四肢拼命挣扎。大虎发了疯似地乱砍一气，仲羽咬牙死命勒紧鬼子，直到他不再动弹，瘫倒为止。

俩人立刻搜身，仲羽扛起三八大盖，大虎熟练地从鬼子身上摸出两颗手雷。仲羽本想换上鬼皮混进他们的队伍，但那刀下鬼喷出的血比肥猪还多，鬼皮被浸透没法穿。

等会那队鬼子就该发现了，怎么办？仲羽想起来前面还有个路口，他低声告诉大虎：“我绕过去，你先跟着鬼子，等我枪响就甩手雷。趁鬼子乱了藏起来。”

大虎点点头，仲羽赶紧绕到鬼子前面去。他埋伏在路口一家店铺的台阶下，装好子弹静候。

那队鬼子做梦没想到会被两个中国土匪包围，军曹觉得请假尿尿的兵该赶上队伍了，就朝后吆喝几声，下令让队伍停下等他。

只有几十步远，手提灯就是夜间射击的指引。仲羽连扣扳机，“叭叭叭――！”好几枪出去了。小胡同赶猪是直来直去，小街巷射猪也是痛快。枪响过后，紧接着大虎那头的手雷就扑向日本主人但是怀抱。“嘭”、“嘭”两声清脆的问候，照亮了鬼子汉奸血肉模糊、东倒西歪的身影。

仲羽兴奋异常，直到把子弹打完，把步枪扔掉，掏出手枪，继续点名。抗战初的鬼子到底训练有素，在夜间遇袭时最初的慌乱过后，立刻体现出其分队战术素养。他们还能动弹的立刻三人一组，伏地找掩护，向街道两头射击。可惜他们不清楚遇见了什么敌人，数量多少，所以抵抗只是本能和盲目的。几个汉奸像南京土话骂的“呆比”一样，躲到一旁，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仲羽边开枪边咋呼：“三排，上两个班包围；二排上刺刀！”兵不厌诈，这是给汉奸翻译准备的事后台词，他知道凭自己两个人，只能骚扰一下，打不过就得撤。

他又顺原路跑去找大虎，到了刚才那里，不留神被砍死的鬼子绊倒，龇牙咧嘴地暗骂：妈了个比，死了还害人。

等他起身，听到黑暗里大虎在叫：“大哥，大哥，我在这里呢。”

仲羽见鬼子火力猛，就冲他小声说：“我们赶紧走，等他们发现就跑不掉啦！”说完，两人趁鬼子们没回过神来，顺墙根撤出战场。

小镇并不大，从不平静的晚上，到热闹的深夜，不仅鬼子、汉奸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黑暗中的居民也晓得有人打鬼子了。敬斋和问农他们在枪响前没遭遇鬼子，听到动静，也弄不清是另外一组还是仲羽他们跟鬼子接上火了。问农说：“军师，象是南门街附近的，弄不好能是毛舵主他们。”另一小兄弟也说：“军师，我们去接应他们吧？”

敬斋思考片刻，说：“接应不了，鬼子人多，我们现在就要趁黑搞事，不让鬼子晓得我们的底细。不要怕接不上头，这是我们中国的地方，只要不死，我们就能接上头。现在，我们手里有家伙，就去找鬼子杀！”

说完，他带两人继续往镇里走。突然，几束光柱交汇，死死盯住他们，随即枪声响起，子弹密集地飞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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