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再闯龙潭（下）

敬斋的腿伤得不重，他意在买药，装成治伤兼买药的，什么云南白药、跌打丸和洋药万金油，统统买进。松鹤堂的掌柜不管他是哪路神仙，能付钞票就做生意，还兜售不少祖传的治刀枪伤的“两帖散”给他，很是赚了一笔。

山才让俞昆、宇成在外面盯着点，自己进店找军师嘀咕了半天。敬斋让会看病的伙计收拾麻袋，装上外面的架子车，送到大有祥，自己和山才出门去玉德轩找仲羽。

山才一出门就迎面看到了矮胖子刘得富，四目相接，瞬间的表情想装不认识也来不及了。刘得富指着山才，大叫：“就是他！就是他！”

手枪队的汉奸们见状，纷纷拔抢。山才反应很快，一看边上有个水果摊子，端起一箩苹果就扔了过去，随即转身跑进边上的巷子。街面上顿时乱了起来，子弹不长眼，谁也不想过年前挨枪子。汉奸们高喊：“不准跑，捉活的。”跟着追了过去。刘得富不认识他们，勾着头朝巷子里张望。俞昆示意宇成绕到巷子那头接应山才，自己装着看热闹地问刘胖子是怎么回事？

刘胖子打量他一眼，心有余悸地说：“妈的逼，他烧我房子，跟土匪勾结跟日本人作对，今个跑不脱了。”

俞昆冷冷地刺激他：“你是良民，日本人是你爹爹。”

刘胖子闻声怒视，想动手揍他，一眼身边没了帮手，就嘴硬地说：“你再说就跟他是一伙的，当心我叫人把你送进大牢。”

敬斋出来了，他已见到刚才的一幕，问俞昆：“你告诉他，我们跟跑掉的那个是不是一伙的？”

俞昆朝刘得富冷笑，只说了一句：都是从你开始的，阿弥陀佛。说着亮出了菜刀。

刘胖子领悟得很及时，只是后悔已经晚了，被俞昆一胳臂勒住脖子拖到巷子里，“扑哧”一刀，血溅一墙，蹬蹬腿不动了，魂归上海去也。俞昆搜光了死猪身上的钱财，手指蘸其血在墙壁上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大字：无子孙我在阴间等你。

那边有枪响，敬斋说：“你快去接应他俩，我去找舵主。”说着，脚伤也不疼了，匆匆赶往镇东头。

追赶山才的家伙们还是第一次玩真的，跟撵狼一样跟在后面吆喝，要不是山才率先开枪撂翻两个，他们还想不起来动枪。巷子那头是一片百步见方的菜园子，两边是坛坛罐罐垒起来的简易围墙，山才一个箭步翻身越了过去，摔手扔了一枚手雷，炸倒了好几个，吓得汉奸们不敢前进，都龟缩在巷子里，伸出胳臂乱开枪。

这时，宇成和俞昆出现在他后面，叫他快去取家伙。山才扔出了最后一枚手雷，趁着爆炸掀起的尘土烟雾，三人跑了。

城里大乱，便衣队的汉奸吹响了刺耳的哨音，维持会有人摇通了鬼子中队部的电话。浅野正见很奇怪：不是说毛猴子在乡下活动的吗？他分不清楚到底是土匪捣乱还是城里治安出状况，暗骂这帮猪遇事瞎开枪。尽管如此，他还是赶紧让执行官村山田原通知最近的小队出动一个班去看看再说。

山才他们已取出三八大盖和掷弹筒，山才说汉奸们不是对手，等会先打鬼子兵。他背着掷弹筒躲在一间虚掩的门面后，让俞昆和宇成分开藏起来，等掷弹筒招呼鬼子后在放冷枪把鬼子引开，好让他去拾手榴弹。

十几个鬼子兵荷枪实弹地跑上街，有汉奸迎上去结结巴巴地比画着给他们当向导。山才只有两发掷弹筒炮弹，他看到鬼子兵身上的手榴弹，心想这下不愁了。鬼子已跑过去了，山才开始瞄准、开炮。爆炸后，鬼子像割韭菜似的倒了一片，剩余的鬼子立刻闪到路边，三人一组呈三角队形，寻找敌人的方位。

这时，俞昆在屋顶，宇成在桥头如约放冷枪。枪声吸引了鬼子们的视线，顾不上过问倒地的，怪叫着起身追击。机枪射手端着机枪就是一阵扫射，把街道两边的招牌、灯笼纷纷打落，甚至打死了一条路过的狗。附近的百姓早就吓得闭门不出。

战时日军每班13人，包括班长、4名机枪射手和8名步枪兵。每班配属一挺轻机枪，编制四人(指挥官、射手、两名携弹药的副射手)，这四人除机枪射手外都配备自卫手枪。刚才那一发冷炮打得鬼子没有防备，有四个鬼子倒在血泊中。山才跑过去，赶紧收罗死鬼子身上的武器，赚到了一挎包手榴弹，一把手枪，三秆步枪他只拿了一把，多了不好带，但子弹绝不客气，统统地拿走。临走时，他还拽掉引信，留下一枚开花的手榴弹，送鬼子们的五脏六腑回靖国鬼社。

因为怕两位兄弟不安全，他又在后面追击鬼子。街道两边有大胆的透开门缝，小声喊：“好汉，你们有种！杀光矮东洋！”有人问他们是哪部分的，山才边跑边喊：“江北刘大爷的抗日义勇堂，保家卫国打鬼子！”

一看到鬼子踪影，他的掷弹筒就“突突突”地吐出了一连串的手榴弹（战时日军的掷弹筒迫击炮弹与手雷弹通用）。鬼子们又反过头来找他，便宜了宇成发死热闹财。他只有一秆长枪，陪轰死的鬼子雪中送炭地给他留下了宝贵的军事财富。谁说鬼子不做好人？

山才一看把狼引来了，两位兄弟的压力骤然减轻，决定走为上。城里民居参差不齐，又有小河、淤塘和花圃、菜园，加上狡猾的山才时不时地开炮，侥幸没死在本国炮弹下的鬼子穿着靴子追起来很不顺利，山才甩开鬼子，跑进了一条小巷。

进了巷子，他才发现这是条没出口的死巷子，想攀墙也不行。鬼子马上就来了，他急得团团转。怎么办？

突然，有户人家开门了。他想也没想，径直闯了进去，随手插上门闩。

再说仲羽进了玉德轩，脱了衣服泡进澡池，在雾气中美美地闭眼享受。自从当初守卫南京跟鬼子恶战时跳进河里，好久没有下过水了。老不洗澡浑身上下不舒服，稍微一动，一股难闻的气味就会从脖领间朝外冲。

枪声响起时，很多市民只当是谁家小把戏放鞭炮，根本没人注意，一切如常。正当他似睡非醒的当口，澡堂外一阵骚动，有人喊土匪打劫了，又有人喊沿江义勇堂的又来打鬼子了。仲羽这才警觉，赶紧赤条条地跳出澡池，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准备出去。

这时，有只手搭在腰间，隔着衣裳捂住驳壳枪：“兄弟，打什么旗？”

他一惊，猛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中年汉子，听口音像是苏北盐城人。既然是外地人，应该不是维持会的便衣，否则早下手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有底了。对方在依据青帮接头暗号考问他，他跟着俞昆也学了些皮毛，就直接说：“青天白日满地红。”然后，不动声色地反问：“贵帮头？”

那人淡定地说：“江淮绿衣。”

再问：“吃什么水？烧什么柴？”

又答：“吃锅中水，烧中间柴。”

不需再半明半暗地对话了，对方告诉他，自己是中央军的。仲羽笑道：“这里衣衫不整不是说话的地方，兄弟以前也烧中间柴，今个带些弟兄进城寻旧友。走，上楼说。”

两人上了楼，那些整日吃茶皮包水的闲客们大多作鸟兽散去。仲羽站到窗前张望了一下，告诉对方有兄弟来了。那汉子也爽快，透露名叫徐大光，是国军江南游击纵队暗杀团的，国军少校，奉命潜伏低占区打游击，队伍就在城外的山里。今天乔装进龙潭镇，想暗杀鬼子中队长。玉德轩人多嘴杂，想来探听些消息，刚才就注意到仲羽身上带有短枪，观察一番不是汉奸而像同道中人，适才街面有情况该与之有联系，所以才现身相认。

敬斋到了，匆匆抱拳久仰之后，他告诉仲羽，之所以情况生变，全是因为刘得富认出了山才，带着汉奸想抓活的。眼下包括卖菜、要饭、算命和败拳脚摊子的兄弟们都已开工，分别监视鬼子各小队的动静，在各个角落散布谣言，让便衣队的汉奸去传说“沿江抗日义勇堂”带着几百人马攻城了。

徐大光直言不讳地敬告仲羽：“凭你们的人马想轻易抢鬼子的武器很难奏效，以前鬼子没防备小打小闹得手几把，如今汉奸都纠集起来了，鬼子们更有准备。你在南京跟鬼子干过，怎么会如此轻率呢？”

仲羽和敬斋相视一眼，觉得徐大光所言在理，但有点饱汉不知饿汉饥。仲羽半是惭愧半是委屈说：“老兄你是有委任状有供给的正规军，我们可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土匪啊，不去抢哪来的武器？”

徐大光点点头，同情地说：“也对，抗日不分道路，有缘分我们一起打。兄弟告辞，后会有期。”

临走前，他留下了几张法币，把城里耳目、据点和接头暗号都告诉了他们。

刚走下楼梯，他又回来，神情凝重地说：“都是同胞，我设法出城带些兄弟来在城墙外给你们张张声势，不算搭救，并肩作战吧。”

仲羽和敬斋出了玉德轩，尽管阳光明媚，但大街上一片萧条，商铺关门，行人稀疏。维持会的汉奸们如临大敌，来回乱窜，见到行人就骂骂咧咧地呵斥：“妈个卖逼的不回家找死啊，狗日的土匪不让人安身。”

仲羽还在回味徐大光的话，敬斋低声告诉他，大路口都有装乞丐的兄弟把着，左腿在前是鬼子在前面，右腿在前是鬼子还没到，蹲在路口的是有汉奸没鬼子，睡在路边是此处安全。

突然，仲羽说：“怎么没枪声了？山才、宇成他们情况如何？”敬斋摇摇头，说：“不清楚，但应该没事，没听说鬼子抓住谁。”

仲羽想了想，说：“刚才徐大光说得有理，我们翅膀还不硬，不能跟鬼子来真的，偷、抢、骗才是好法子。现在的情况，想冲鬼子兵营无异找死。我想啊，无子孙家里不是有武器吗？我们可以先拿他开刀。”

敬斋点头：“这样也好。不管徐大光来不来，无子孙家肯定要拜访的。”

阅读磨刀土匪抗战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