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再闯龙潭（中）

拐到没人的巷子口，仲羽和山才取出长枪和掷弹筒藏好后直奔大有祥；“混江湖”和欧佩玉去大市口吆喝着摆开拳脚摊子，俞昆、宇成去城墙底下找上次藏在草窠里的两秆三八大盖；会看病的推着敬斋去了药铺松鹤堂，王先生戴上眼镜找个背风的墙根边晒太阳边给人算命。路过菜市口，有卖鱼虾的蹲在篓子后面朝他俩挤眉弄眼，突然有个浑身污秽的乞丐“扑通”跪到他俩跟前，哀号着要两位大爷行行好赏个饭钱。仲羽一眼看到了他左胳臂衣裳有个狗啃似的破洞，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日你妈要饭也不分分人，你怎么不跑鬼子大院里去要？”

山才装模作样地呵斥：“滚，穷要饭的，再罗索大爷敲不死你。”

乞丐这才会过意来，讪笑着爬向一旁，边上要饭的哄堂大笑。

到年根了，来往的买卖人多，大有祥的生意显得特别兴隆，堂屋里坐着好几个要主店的客商。二文子招呼他们坐下后，顾不得多说就去通报掌柜了。

李凤祥挑开帘子进来，口冒热气地抱拳相迎：“毛老板，多日不见，有失远迎，快到后屋。”进屋后李凤祥生起炭火炉子，几人围着炉子烤火。他还不知道仲羽他们在乡下的情况，稍事寒暄，就告诉仲羽，刘书记伤快痊愈，已到店里烧饭打杂，过了年就行走自如了；大虎和小龙机灵勤快，里外闲不住，真是好伙计。

仲羽问：“城里鬼子汉奸有什么动静？”

“咳，能有什么名堂”李凤祥叹了一口气，拿火钳子拨拉拨拉炭块，“鬼子抓住几个醉酒闹事的的，硬说是造反土匪，叫汉奸绑起来游游街，拉到城门外砍头了，首级挂在城墙上挂了三天。倒是维持会在无子孙个狗日的操持下，越发嚣张了，有脚踏车队，有手枪队，要命的还有便衣队。”

“还有便衣队？癞蛤蟆日青蛙―长得不花玩得花啊。”山才插了一句。

李掌柜告诉他们，这是日本人搞的“以华治华”花招，把维持会当狗养着，无子孙家门口老是有鬼子军车，往他家里搬运东西。这帮养伢子没屁眼的拆烂污仗着人情地头熟，到处欺负百姓，一有情况哨子一吹，呼啦啦鬼子全来了，把无辜百姓当国军散兵抓进大牢。尤其是便衣队，混在人堆里根本分不出来，不大的龙潭镇里到处都有他们的爪牙。

仲羽问他，鬼子往吴家搬过什么东西？李凤祥说，小龙有次路过吴家门口正好看到，应该是手枪和子弹。李掌柜提醒，不但全镇的百姓都知道“沿江抗日义勇堂”是好汉，鬼子汉奸们也在找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骚乱分子。

这时，大虎进来告诉他们，这两天已差不多摸清城里鬼子的兵力了。驻守龙潭镇的日军是一个标准的180人的步兵中队，但鬼子实有达200人左右。其中，设在原国民党党部礼堂的鬼子中队部大概有二十来个人，下辖三个小队各54人，每个小队除了有个50毫米掷弹筒班外，还下辖3个步兵班，每班13人，有一挺轻机枪。鬼子三个小队分别住在城东朱雀巷小学、城西余德斋书院和城北的原国军177团团部。前段鬼子被义勇堂搞掉些人后，很快从下关那边增调了一个小队配属给浅野正见指挥。

山才咂嘴，一嘴安徽腔地说道：“乖乖隆的咚，兵强马壮的怪不得国军打不过，我们杀牛硬用宰鸡刀啊。”

仲羽长嘘一口，喃喃地说：“是啊，中央军战力装备还好些，杂牌军跟鬼子没得比。爱国难哪，就剩我们这些货色敢当出头鸟玩命了。”

仲羽等人要告辞，李凤祥留不住，想起来又叮嘱一句，最近城里有风声还有一伙人，好象叫“国军江南游击纵队暗杀团”想趁年关打打鬼子。

仲羽出门后，小声跟山才说：“一泡尿转三圈的地方，看来热闹呢。出暗号，今个不出城了。我们先去澡堂泡泡，看情况先打无子孙个狗日的，把枪弄到手。”

小镇最热闹的是东头，迎春院、得月楼、当铺、洋行在街两边一字排开，气势较大、人进人出的是茶食楼玉德轩。玉德轩楼上卖茶食馄吞，有说书唱戏的，楼下是全镇最大的澡池。用龙潭人话说是，楼上皮包水，楼下水包皮，平日生意非常好，鬼子打日本那段辰光都没怎么受影响，如今国民政府和国军早就不见了踪影，换成小鬼子和维持会把持小镇，有闲市民不管那么多，能太平一天就在玉德轩混一天。仲羽进了玉德轩，让山才先去把情况告诉军师，再找那帮假装要饭的伙计散布暗号，今个不出城了，顺便叫俞昆、宇成也过来。

山才走在路上，没留心后面有人注意他了。这个鬼影就是矮胖子刘得富，他刚从玉德轩吃完早茶下来，打算偷偷去上海。一眼看到山才，气得牙痒痒，好你个穷鬼，冤家路窄啊，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不算完！但他的身板肯定不是对手，跟到了松鹤堂，计上心来，回头就冲往城隍庙改成的维持会会堂。

再说昨天晚上鬼子汉奸残兵败将摸黑回到龙潭镇，如此这般地将遭遇添油加醋地向浅野中队长和吴绋荪倾诉一番。浅野正见半天不开口，阴森森地瞪着无子孙：“幺西，反日武装厉害厉害的？八格，老同学，你的，维持会干什么吃的，钞票、武器大大的供应，明天去消灭这股毛猴子！”

无子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也没想到借日本兵做人情，没长威风倒损兵折将，看来自己手下的维持会不干出点名堂，实在交代不过。可恨的是死刘胖子，一出事就躲得没影子了。

浅野正见答应明天派出一个小队，由足下三本木小队长带三个加强班约40人，携战时配置一同“清乡”，。浅野提醒他，轻机枪手、掷弹筒班和卫生兵都给他配上了，必须活捉几个土匪回来，自己将要亲自审问，将这股破坏东亚共荣和治安秩序的坏分子一网打尽。

无子孙赶紧和王质成回城隍庙连夜开会，决定脚踏车队和手枪队、便衣队一部共80人，由王质成和手枪队队长赵泽带着，跟皇军一同前去。

当沿江抗日义勇堂的好汉们陆陆续续从南门进城时，鬼子汉奸们正从西门浩浩荡荡出城。冤家有时候不一定路窄，但只要民族仇恨还在，山不转水转，你死我活的相遇迟早会来到的。

刘得富跑到城隍庙，不顾拦截，硬是往里冲，跟站岗的汉奸撕扯起来。无子孙在看兵法呢，听见外面的吵闹声，过来一看是这个死胖子，公事公办地交代门岗：“私闯公堂的，一律送日本人的惩戒所。”

刘得富急了，高喊：“吴大哥莫说笑，是我啊是我啊，我发现土匪进城里！就在刚才进松鹤堂了。”

“你亲眼见到的？”无子孙转身走过来，将信将疑地问，“有几个人？”

死胖子嘴大喉咙粗，张嘴就冒：“好几十个呢。”

无子孙真想给他个嘴巴子：“你当药铺是旅馆哪，进那么多人，站也站不下。”但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谅他也不敢撒谎。眼下大部人马都跟日本人下乡了，这种虚实难辨的事体，能劳本会长大驾吗？万一这没出息的小子放鸽子，传出去不但日本人瞧不起，街坊们也会笑话的。为防万一，他带俩护兵先回家，让心腹悄悄纠集散落在全镇的便衣队和一个班的手枪队，由死胖子带路，不动声色地扑向松鹤堂。

走在大街上，刘得富全没了昨天衣锦还乡的自在，这些家伙都是老街油子，路人没有不认识的，纷纷打招呼，甚至有人喊维持会捉土匪喽；自己走在队伍前面，不的报信的也是报信的，万一跟那伙人打照面，怕是凶多吉少。没办法，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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