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是一片崭新的大陆。自北而南，广袤而苍凉的博格古纳高原在绵延数千里之后陡然跌落，向东南方铺展成肥沃的美索不拉米亚平原。大陆正中，一列雪峰横插天际，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耸立在远的边缘。六十六座擎天而立的雪峰正合光明神六十六亲徒之数，故被名为圣徒山脉。山脉正中，汹涌奔腾的博格古纳河由高原之颠倾天而下，蛮横地将圣徒山脉拦腰截断，随即奔腾回环，在峰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形成了一个突出的尖角。在这个尖角上，耸立着一座巨城――容克。在古美索不拉米语系中，“容克”即是“天险”的意思。的确，背靠着横入天际的圣徒山脉，腰环着永不干涸的博格古纳河，再没有哪座城市能有如此险要的地势了。故老相传，这座城市地底下有着神秘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护佑着容克城，让它经历了数千年岁月与战火的侵蚀而仍旧屹立不倒。容克人感激天恩，便以此为过度，将自己的帝国命名为容克。

这是一座雄伟辉煌的城市，由内而外分三层。最内层是王城，是历代帝王的起居地；然后是卫城，分为政、教、军三部，是会议国是、仪祭典礼、处理军务的地方；最外层才是主城，居住着帝都三百万的居民。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三百二十六年前，一个名叫司神鹰扬的年轻人在奥兰加圣峰光明圣殿门前烧掉了巴索容克帝国的龙旗，誓师东进。随后，他率军攻城，占领了巴索容克最后一寸国土。从那天起，司神容克，一个崭新的帝国诞生了。后来的鹰扬大帝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许诺，将光明圣教作为国教，并请圣教最尊贵的长老，帝国最伟大的星术师和算术师艾斯倔塔，在翻修一新的卫城广场上，向帝国的王族、元首、将领、巨勋们宣解神礼。这宏大的神礼仪式被一年年保留了下来。每年，当紫堇花漫山遍野开放的时候，圣教便会选定一个日子，由教皇或是更尊贵的长老主持仪式，宣讲神史神礼，并为人民祈福。三百余年过去了，当年的老教皇艾斯倔塔依旧健在。这位目睹了帝国一天天繁荣起来的老人难得地走下圣峰，亲自主持起今年的神礼仪式来。举国荣幸，王族以容克九世司神长天为首，军部以帝国第一元帅左苍穹为首，政部以左右参相宇恒绝、谷神日为首，教部以教皇华宁为首，端坐在铺着深紫色地毯的广场上，恭敬地聆听着他的教诲。已近四百岁高龄的艾斯倔塔轻轻捻动着早已发黄的书页，那饱经沧桑的声音低低地回荡着：

“今天，我们在这里，在永恒照耀的阳光下，在格瑞斯华尔德神圣的目光里，宛如坐在最温暖的篝火旁，聆听来自神的教诲。愿光明照耀每一个人，愿神与你我同在！”

无数虔诚的目光里，老人静静地做在那里，身躯盘遒如一株沧桑的古树，低沉的话语如同秋日最温暖的阳光，抚过每个人的心。

“……主神感到了孤独，于是创造了神……神有了思想，于是神出现了矛盾……神有了战争，于是神的仆人开始互相杀戮……世界开始崩溃，于是生命开始退化……神主发怒了，于是诅咒产生，于是神被封印，于是神的仆人们说，‘我们停止战争吧！非人的力量只会为凡间带来无尽的苦难！’，于是契约被缔结，于是仇恨被忘却，于是太阳开始温暖，于是世界开始和平，于是我们存在……”

老人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抬头，向天边望去。一个银白色的光点出现在视野中，如同镶嵌在蔚蓝色天幕上的一颗星。那是一头银色的鹰，越过奥兰加圣峰终年不化的积雪，穿过博格古纳大瀑布奔腾的雾气凝出的彩虹，向着这里飞来。

许久不曾有过表情的艾斯倔塔激动了。老人颤巍巍地站起，向着银色巨鹰飞来的方向拜倒下去――

近了，更近了，银色巨鹰在天空中极限地俯冲翻腾。在恋恋不舍地绕着格瑞斯华贰德圣塔飞舞了数圈之后，银鹰落到了艾斯倔塔面前。放下口中悬着的事物，巨喙轻轻敲了敲老人手中的权杖，然后振翅滑上天空。

直到银色光点消失在视野尽头，艾斯倔塔才轻轻拣起面前的事物。没有想象中神秘莫测的魔法文字，那只是一块破旧的羊皮，熟化得并不充分的淡黄色表面上只有一个形状奇特的黑色斑点，宛如不肯读书的顽童，将墨水洒在纸上又重重地一抹，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老人捧着这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一刻，大陆上，有五个人同时收到了这么一块羊皮。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遥远的北方。在那里，为拯救世界而失去了神格的奥法之神，伟大的知隐者艾格文迪斯停下了持续了无数年的计算。望着天幕深处那颗缓缓来袭的黑色彗星，苍老得不知岁月的他喃喃地道：“它来了，一切都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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