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圣历326年，远西。
这里是帝国最西部的疆土，莫伦要塞。古克拉奇山脉自北而南绵延数千公里，仅在此处留下一个缺口。大量火成岩分布在这条狭长的山谷中，地表上还残存着岩浆纵横的痕迹。任何人经过仔细观察都可以发现，这巨大的山脉上唯一的缺口，竟然是被硬生生熔化开的。没有哪位地理地质学家能够解释，为何在这片古老的沉积平原和褶皱山脉间会有如此大的火山活动的痕迹，也许是造物主刻意的玩笑吧！
黎明时分，远西都督左枫寒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大帐。刚到门口，他就发现，不远出，停着几辆陌生的马车，看那车辕磨损的样子，似乎走了相当远的路。帐门口值勤的卫兵一见他来到，立刻立正敬礼，却掩不住一脸的笑意。
“笑什么笑，莫忘记了你的职责。”左枫寒呵斥道。
“是，将军，”卫兵强忍着笑回答道，“不过您还是让我们笑一回吧！”
“到底怎么了，那边几辆车是怎么回事？”
“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卫兵嬉笑着道。
左枫寒瞪了他一眼，掀门进了大帐。一抬头，他愣住了。一个清丽的女子，穿着一身肥大得有些可笑的盔甲，正借着案子上昏暗的灯光，一针又一针纳着一副鞋底。看到他进来，女子连忙站起来，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一脸柔和地笑道：“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了……
这一声如家的呼唤，惊醒了发愣的左枫寒。他呼的扔掉手中的战备军件，猛地将她拥入怀中！
“你轻点，小心让外面的人听见……”林清娇声嗔道。
“你……你怎么来了，帝都到远西，万里迢迢的……万一，万一……你……”左枫寒发疯地吻着她的头发，面颊，嘴唇，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还不是为了你……刚成婚你就走了，连封信都不写……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林清同样激烈地回应这丈夫的吻。
泪与吻，情与爱，久久分别的思念与刻意压制的情欲在这一刻猛然爆发。营帐外的卫兵早已知趣地离开，这一刻，驰骋沙场的将军变成了火一样的男人。
突如其来的号角将两人从沉醉中惊醒，左枫寒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尖锐急促的号角声急急地回荡在要塞上空，鞭笞着昏黄的黎明。是紧急战备号角，有敌人奔袭击！看了看怀中同样面色潮红的妻子，左枫寒咬了咬牙，以最快的速度套上盔甲奔出大帐。“等等我！”林清急忙整理了下衣物，跟着奔了出去。
莫伦城头，左枫寒面色沉重地望向天边，那里还是漆黑一片。
“什么情况？”他沉声问道。
“前方三十里处发现无数兽人大军，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奔来！”
“混蛋！”左枫寒大怒，“怎么敌人到了眼皮底下了才发现？前哨干什么用的！把他给我拉来！”
回答的声音突地变低：“前哨身中三十余箭，已经身亡。他是爬着回来的……”左枫寒心一颤，一丝冲动滑过心头，他的兵是好样的！
“他……应该得到应有的荣誉。将他的遗体运回后方，补发铁鹰勋章，家属军需处令双份抚恤。”
“是！”
林清只比丈夫晚一步登上城头，眼见他面色不对，刚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天地交界处忽然传来隐隐的震颤声：轰……轰……轰……，大地也随着这声音震颤起来。
仅仅过了片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声音的来源。凡是驻守过远西的士兵都知道，以步兵为主的兽人最喜欢用的慑敌方式就是用他们沉重的狼牙棒敲击手中坚实的皮盾，那富有力量和节奏的顿击声会给敌人心理上无比的震慑。如此的顿击声竟然可以震动大地，足见敌人声势之巨大。
突如其来的战报让左枫寒的心更加沉重。莫伦城头，年仅三十岁的他终于显出了那从容自若的将军本色：
“传令，弓箭、滚石、檑木、抛石机戒备！燃烽烟，告诫全线戒备！告知蓝月飞云两城守将，拼尽一兵一卒也要守住！”
“是！”
“传令，放飞红色战鹰，目的地，帝都容克！”
“信使护卫队清理官道，敢有阻信使路者，杀！”
“文书！”
“在！”
“起草战报，内容如下，”左枫寒顿了顿，接着道，“远西三镇遭袭，敌人声势巨大，远西危机。裁军意项暂搁，并请配发军援！”
啪！血红色的“远西都督”四字被印在了纸上，左枫寒的心再次沉重起来：“一百年了，亚素的野兽们，你们终于忍不住了！”
后世史学家断言，在这场被称做“第一次远西战争”的战役中，如果没有主帅左枫寒的英武果断，历史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历史塑造了英雄，英雄同样塑造了历史。远西，一场恶梦即将开始……
在帝国历史上，林惊谷、左明伦、谷神九天、宇恒苍烈、拉迪那斯科特五人并称开国五杰，与鹰扬大帝情同手足。司神鹰扬年轻时可以说是一位英明的开国君主，但到了晚年，他年老糊涂，竟然听信谗言，将战功最为卓著的林惊谷满门抄斩。林惊谷一生忠良，临刑之时仰天长叹，天地为之失色。他含冤受刑后，漫天血雨将容克城高十五丈厚十丈的城墙冲毁三十余里，容克帝国遭逢五年干旱。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天谴。可昏庸的鹰扬大帝非但没有为他洗雪冤屈，反而差一点将苦柬的另外四人也杀掉。此事引起帝国大动乱，往昔为国尽忠的开国将领们包括皇族的近卫兵团纷纷要求司神皇族为林惊谷洗刷冤屈，否则便要举起反叛大旗。鹰扬大帝在动乱中架崩，朝中一片混乱。原本刚刚成立的帝国就很脆弱，暴乱一发，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南方波洛行省见机而动，宣布脱离容克独立，东部和北部在另外四人的严密压制下没有脱离帝国，但也使帝国大伤元气。最要命的是，西部亚素兽人趁机发动大军一举突破远西防线，长途奔袭七千余里直抵容克城下。危机之中，继而接位的新王立即颁布指令，全国各地三十六行省按照人口比例选举成立元老院，掌管帝国大权，司神皇族只能以平权参与政事。此指令一出，动乱立刻被平息了下来，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之后，帝国元老院成立，动荡的政局迅速安定下来。宇恒苍烈等四人倾尽举国之力，最终将野兽们驱逐出去。从那时起，司神皇族就成了只有地位而没有政治特权的贵族，直到今天依然是这个现状。而此刻，容克皇宫内，二王子尤那亚王子正奋力地与父亲争执着：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才是皇族，我们才是帝国的统治者，他们一群贱民，丈着自己那点功劳，就可以横行霸道？就可以把我们挤出帝国峰会？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是祖先定下来的规矩，事实也证明，权利的集中程度与其危险性是成正比的。你会明白的，尤洛尔。”
“不！我不明白！规矩是人定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更改。父皇，你好糊涂啊！”
“放肆！”大王子尤因厉声呵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你的父亲，容克帝国的国王！你还是个王子吗？你还记不记得一个骑士的标准？只凭这一点，父皇就可以废你为民！”
“哼，”尤洛尔冷笑一声，“是的，父皇可以废掉我。因为你是大王子而不是我，因为你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而不是我，因为你是未来的国王而不是我！”
啪！
尤因王子的手重重拍在了尤那亚脸上：“司神冰河，你这样说对得起这个高贵的姓氏吗！”
“嘿嘿，是的，我永远是错的，”尤洛尔惨笑一声，“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贱民懂得如何尊敬国王的，你们等着吧！”满心怨气的王子愤然甩甩衣袖，转身走了出去。
“父亲，他……”
“不用说了，由他去吧！困在笼中的鸟儿永远不会看到苍鹰的利爪，华格大神会让他明白的。”长天大帝木然地望着小儿子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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