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震颤，震颤，剧烈的震颤。大地如同受伤的巨人，呻吟着，颤抖着。古老的岩层在扭曲力下崩塌断裂，悬空的地面一点点塌陷――
莫伦城下，数十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甚至没有人意识到躲避。雷欧拉满意地望这自己一手制造的景象，唇边露出一丝邪笑。
混乱之中，异变突生。黑色巨爪抓扶着的地面突然陷落，勉强支撑起的躯体陡然摔入裂缝。“昂――”怪兽痛苦地嘶鸣着。
无数人的心再次被提起。凌易语和雷欧拉同时飞到上空，注目观看。
无数箭银光从地下穿出，将天空与大地照耀得如同夏日的正午。那莫名的生物在银光照耀下痛苦地翻滚嘶鸣，将深不见底的裂缝抖地簌簌颤动。能量在地底汇集着，成点，成团，成体――
没有比这更猛烈的爆发了。
奇妙的银光如同触手可及的实物，缓慢地，顿促地涌出地面。大片的地表被掀翻，夹带着碎石和泥土，形成一个数百丈扁圆行的气体浑浊区域，数秒钟内便被拉成一个立起的椭圆。以爆发点为中心，强大的冲击波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席卷着地面上的一切物体。莫伦城的守军和亚*的军团同时发现，那数十丈高浑浊的气浪，正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向他们扑来。
便在这时，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一波更强大，更灿烂，更绚丽的银色冲击波以更快的速度追赶上来，如同一只巨手，将前一列冲击波硬生生压在地下。那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啊！那夹着惊天动地气势的气浪，就那样噗的一声被按在地面上，泥土和烟尘放射状地镶嵌在了地上，连一丝风都没有留下！
转眼间，银白色的冲击波已碾过双方的营阵。没有死亡的嘶喊，没有恐惧的呼声，所有人只觉得一阵温暖的风轻轻拂在脸上，身体竟说不出得受用！
从天空中望去，一圈银白色的光环迅速地扩张着，翻滚着，以帝国版图的最西部为中心，几十秒钟的时间便传遍整个大陆。强大的魔力搅动着天空中的群星，也吸引了无数神秘学家的目光。苍老的星术师们颤抖着拿起笔在发黄的书页上纪录着：“天星变，流光，异象出。”
耀眼的光芒终于散去，凌易语和雷欧拉同时睁开眼睛。战场中央的黑色圆圈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砰的一声，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夹杂在碎石中从天空中摔落，掉在两人面前，破碎不堪的翼膜，犹在颤动的巨骨，这分明就是那可怕生物的一只翅膀！
“不！”雷欧拉歇斯底里地狂吼着。他的希望，他唯一可以与面前这个强大的人类抗衡的武器，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毁掉了。他发疯似的吹动长笛，没头苍蝇般地在天空中上下乱飞，却收不到任何呼应。
凌易语释然了。危险已经过去，他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突然，一条赤裸的手臂慢慢地从巨坑中伸出，扶在泥土上。一个男孩，准确地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缠绕着破烂的藤蔓，慢慢爬出地面，站了起来。仿佛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他抬起手挡在眼前，很小心很小心地向天空中望去――
疑惑，犹豫。
难道自己召唤的恶魔在人类的世界发生了突变？雷欧拉啪的一声折断手中的笛子，远远甩出。长笛摔落，立刻化成一只黑色蝙蝠，张开血口向少年扑去。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他就站在那里，手臂依旧遮挡着对他来说相当刺眼的阳光。蝙蝠狠狠咬住他的小臂，颈部不住翕动，贪婪地吮吸着新鲜的血液。殷红的血从深嵌入肉的齿缝间溢出，顺着手臂滴落下来。
可恶，是个普通的人类！自己硬顶着大魔主万分的叮嘱擅自催动惊魔笛召唤的可怕生物竟然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堆脆弱肮脏的碎肉！可恶之极的人类！雷欧拉一声暴喝，带着被戏弄的杀意，呼地向他扑来。
便在这时，男孩手臂上的蝙蝠突兽然松口，惨叫着瑟瑟飞起，没拍几下翅膀便摔到地面上，化成一阵轻烟。没有丝毫刹止的意思，雷欧拉扑到他面前，五指张开如猛利齿抓向他咽喉――
少年轻轻放下手臂，静静地看着从天而降愤怒得面孔扭曲的恶魔。黑色的云雾已经散去，露出蓝色的天空。自出生以来，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碧蓝的天空，那清透如水的色泽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的呼吸一片顺畅。雷欧拉的五指已经扣上他的脖子，他的脸上却露出孩子般的微笑――
天好蓝……风好轻……为什么这么美丽的世界，却充满血腥与杀戮……
突然，少年脖子啪地闪过一道亮光。在常人眼中，也就火花般大小，但映入雷欧拉眼中的却远不止此。那仿佛是天地间最炽热最眩目的光芒，刺穿了他的瞳孔，刺破他的颅骨，刺入他的脑海，刺伤他的神经――
啊――！！
无比的痛楚从双眼传来，雷欧拉惨叫着摔落到地下，双手抱着眼睛痛苦地翻滚着。硬挺着飞起数次，却不断跌落下来。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一对獠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唇间突出，手指因为过度用力刺破肌肤深入肉里，指缝间透出因灼伤而变得血红的眼瞳――雷欧拉突然从地上弹起，背后生出一双黑色气体凝成的翅膀冲天而去，消失在茫茫天际――
东北方向的天空下，一片深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灿烂的光华直掠过数千里的天空，向莫伦方向冲来――
凌易语愣住了，他明显地感觉到，三百余年前在无边无际的镜海上指引他的那颗痛苦的灵魂在狂叫，在颤抖……
是他！就是他！
……
这是一场奇怪的战争。在后世的史学家眼中，它的开始是那么汹涌，那么突然，结局却如此出人意料。然而这短暂的战争却具有着极其深刻的意义，它标志着在第四纪人类文明史上延续数千年的神寂时代的结束，标志着一个新的神与人共存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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