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战过后,一切都需要恢复。容克守军给亚*三天时间收殓战死者的遗体,并许诺在他们退回塔古丛林前不予追击。面对昔日战神的调停,亚*只有惟命是从的份,草草收拾残局便仓皇而逃。而莫伦这边,一切都因为凌易语的出现而变得极不平静。从主帅到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与自豪。有昔日战神在此,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然而战争毕竟是残酷的,尤其对于那些牺牲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的人。战死者肩膀上镌刻的铭文被一枚枚取下,连同他们生前珍藏的勋章一起,寄回他们的家乡。他们的遗体则被竖直立在城头下那巨大的深坑中,面向奥兰加,永远地埋葬在他们保卫着的这片土地上。当第一个夜幕降临时,在数万士兵的注视下,在远处城下焚化阵亡者遗体的浓烟下,几十辆满载着战死者遗物与铭文的军邮马车缓缓驶出莫伦。每一面黑色镶边的鹰旗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有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故事,都足以让人潸然落泪。
这焚化尸体的火焰,掀起的才是远西疆域真正的狼烟!
深夜,一个瘦弱的身影,孤单地坐在莫伦城墙粗旷的墙垛上。他穿着一身明显太过肥大的士兵军服,蜷缩着手臂抱着膝盖,一双眼睛,缺一动不动地望着灿烂的夜空。星光映入他的瞳孔,显得那样纯洁明净。
他脚下,便是白日厮杀的战场,空气中还残存着血液干涸的腥咸和焚烧尸体的焦臭。
他头上,却是明净的夜空,无数点星光在闪耀,地面上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为什么这世界如此美丽,却充满这多的杀戮?
夜巡的士兵从城头上经过,发现了这个奇怪的身影。刚要喝止,却发现,他们的伟大战神凌易语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微笑着看着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孩子。震惊与崇敬之余,他们选择了默默地经过,没有敢打扰这奇怪的一老一少。
凌易语轻轻走到他身后,微笑道:“你看了很久了。”
“这里很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说话了,声音很轻,很古,但很好听。
“不想说什么吗?”
他低下了头,努力想了一会,才说道:“我希望我不是在做梦。”
凌易语拍着他的肩膀道:“孩子――请允许我叫你孩子。你现在在人类的世界,你看到的不是梦,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现实。我不明白也不会过问你的身世,我只是想说,我的指引者在等待着你,我希望能带你去他的领域,请你不要拒绝,因为他是你的亲人……”
“我要去!现在就带我去!我要知道我的父亲母亲在哪里,我要知道爷爷在哪里!”他突然激动地从城墙上跳下,抓着凌易语的手大喊着,瘦弱的胸口急剧起伏,显示着他的焦急。
“你已经等了很久,我也等了很久,”凌易语温和地道,“我也恨不得马上带你离开,可不是现在。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长长的袖筒里,他的双手早已被腐蚀地黧黑。
良久,年轻人终于说话了:“我叫小宇……”
……
整个夜晚,这个自称叫做小宇的大男孩都坐在城墙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宁静的夜空。他没有看到,一抹阴霾沉重的色泽正浮在他头顶上,笼罩着这陌生的世界……
*
“洁西卡公主――”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喊声,昏迷了数天的左枫寒终于醒了过来。左臂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衰弱让他剧烈地咳嗽。他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自己的副官塞特。他的胳膊吊在胸前,另一只手上的热毛巾被他这么一声喊吓的掉到了地上。“都督醒了,都督醒了!”这老实的哥萨特人激动地热泪盈眶。一瞬间,大帐里就挤满了来看望左枫寒的人。无数双目光注视下,年轻的将军用仅存的一只手狠狠地拉住塞特,费力探起身,恶狠狠地喊道:“亚*……退……退兵了没有,退兵了没有!”
塞特满脸是泪地回答道:“退兵了,一个也没剩,我们……守住了!”
左枫寒忽地送开手,砰的一声躺了下去,随即呼的再一次抓住塞特,狠狠地问道:“洁西卡公主是否……是否……!”
塞特猛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答道:“公主殿下非常安全,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砰的一声,他再次躺了下来。部下们端上水来想喂给他,他却一把退开,费力地道:“塞特,报……报战况给我。”
“将军,您的手……您……”老实的哥萨特人已经泣不成声。
“快报!”左枫寒紧闭着眼睛,呼吸十分急促,断臂的伤口碰到了塌板上,他把牙咬的咯咯直响。
满帐的人群忽然退了开去,司神月匆匆奔了进来。一连数天奔走在各个营房之间,她的神情有些憔悴。看到帐里的情形,她毫不犹豫地接过水喂给左枫寒。左枫寒啪的把盏碗打掉,骂道:“我……我让你……让你报战况,还要我重复几遍?”
“左将军,你的身体很虚弱,请不要生气。”司神月赶忙收拾着掉在榻上的盏碗和勺子。
左枫寒连忙睁开眼睛,美丽的洁西卡公主正狼狈地收拾着东西,方才的满盏水全都泼到了她身上,一点也没落下。“公主殿下,请……请原谅,我是个粗人,我……”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司神月按了下去。“左将军,我知道您是惦记着莫伦的战事。请您放心,亚*永远不会再来了。”
“为……为什么?”左枫寒吃力地喝下半盏水,费力地问道。
“因为‘他’来了!”司神月郑重地道。
“您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您知道……”左枫寒一声苦笑,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满帐的人都是一个表情,那是一种悲伤中带着肯定,激动中带着崇敬的表情。这副表情,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夜晚,那个陌生人把还是十来岁的小女孩的林清送到他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左苍穹脸上也是这么一种表情。父亲当时说的一句话仍然回响在他脑海中:“‘他’不是人,‘他’是神,‘他’的名字没有人可以提起!”
“难道是……难道是……”左枫寒没有敢再问下去,因为满帐的人用无声的语言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三百余年帝国史,有谁能忘记那独守在远西的一人一剑!
左枫寒终于可以舒心地躺下去了。他的脑海里正翻腾着这样一副画面:“他”如天神般从天而降,一剑斩下那魔神般敌人的头颅;百万兽人大军在他面前颤抖着惊惧着倒戈奔逃,鹰旗招展,白云飘飘,城头上空余震天的欢呼。这不正是一个军人所向往的么?
帐内的人悄悄的退了出去,司神月也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面纱,美丽的公主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那样一种悲伤的感情,不是为了莫伦的血战,也不是为了左枫寒的重伤。冥冥之中仿佛有某样东西牵动着自己的神经,让她不自禁地有种落泪的冲动,就连多年来练就的冥想也无法克制。老师曾经说过,预感的准确性同精神力的强弱成正比,难道真的会有更加不测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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