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幸福渴了有条水沟，我能捧上捧清亮光水；饿了，有个烂苹果，没有人嘲笑我把它捡起来；困了，有块平地，躺那儿有点破席子什么的为我挡雨露；失意了，有的拍我的肩膀喊我兄弟；晚上睡不着了，心里有想念的的人，我可以想想明天见到她了，怎样逗她开心。

当时，我并没有诗人那种伤春悲秋的觉悟。我没去反问自己，我幸福吗？我不幸福吗？我难道幸福吗？我难道不幸福吗？显然，我是幸福的。

当天我的嘴一直在行使除了吃饭和说话外的第三项职能，笑！我是想合扰来着，可就是合不上。

“俊哥，你抽风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治治？”胖子嚷道。

“俊哥，你今天怎么才捡这几个汽水瓶呀？”鸽子正认真地将我捡回来的汽水瓶分类，这人特没情趣。

想到我们“有福同享”的誓言，我告诉他们我找到颐铃了。（我觉得叫她阮颐铃或陈颐铃都不太合适，以后就懒得管她的姓了。）后来，细想想，我找到颐铃这福是没法和他同享的，胖子又嚷着要见嫂子。我说，你不要乱扯，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胖子问，她不是咱嫂子，那你说你俩是什么关系。他这么一问，我倒不知怎么回答了。

很早，很冷，街上还没什么车辆，我猫在颐铃她们学校门口，直打哆嗦。扫大街的阿姨朝我看了看，终是没说什么，只管扫自己的地。

以前，我也曾等颐铃一起上学一起出去玩，那时，什么也没想，颐铃眨眼工夫就出现了。这次，老是想着待会怎么喊住颐铃，该说些什么。想了很久，发现似乎不论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处境有些尴尬。也是，我一个流浪儿，或者说是街头的一个小混混和一个贵族学校的学生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向她炫耀胖子、鸽子和我怎样配合着去偷商店里的东西，或是和她一起探讨某个数学题目的解法。直到街头大有车水马龙的意思，我也没想出什么适当的话题。

怪了，怎么还不见学生来学校呀？我问看门的大爷，这学校的学生早上几点上学。他说，今天星期六，学生放假了。唉，不上学，星期几都不知道了。

我来环城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颐铃，然后再像过去一样一起玩耍。现在我找到颐铃了，和她一起玩耍是不可能的了。我还能做什么呢？捡汽水瓶吧！我似乎已完全沦落成一个流浪儿了。我绕了几个大圈，沿途翻着垃圾桶回到桥洞时，已接近中午了。现在我看到垃圾桶就想翻。桥洞旁边那个垃圾桶我每天回来都要翻它一翻。

“俊哥……欧阳俊！”

听到有人喊我，我从垃圾桶里探出头。是颐铃，她正在桥洞口看着我。她身边有一个男孩，不是胖子，也不是鸽子。

我有些意外，什么也没顾，直往她这边奔。我是想像电影电视里很久没见面的恋人那样，用全速向对方跑去，撞到了一起，再紧紧地抱在一起的，可颐铃只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我，我只得在跑到她面前时，识趣地刹住了脚步。

“颐铃，你怎么来了呀？”我没去管那男孩，想他大概又是自告奋勇来保护颐铃的吧。

“怎么，不欢迎我呀？那我可走了啊？”

“哦……呵呵……我不是……”颐铃以前是不和我开这种玩笑的，她这么一问，我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想是我的样子有些逗，颐铃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呀，今天没课，老呆在家里怪闷的，来看看你！”

“哦，来，看看我这儿，怎么样？”

桥洞现在有些像个住人的地方。有张长椅，是我们夜里去某个休闲场所搬来的；有张椅子，是我找了块广告牌钉上四根木棍做成的；有锅碗瓣盆和煤炉，是我用一句“黄爷爷，谢谢您！”从老黄的垃圾站里换来的。我们用卖汽水瓶的钱买来了煤和米，菜有时是买，有时是捡，有时卖菜的阿姨见我们可怜送我们一些，总之，在这桥洞里烧水做饭是不成问题了。

“想不到，这桥洞被你们布置得还可以！”跟在颐铃屁股后面那男孩手插在裤袋里，环视四周，说出这话。想是他把自己当成来视察的了。

“呃，你看见我那两弟兄没有呀？”我问颐铃，仍没打算理会那男的。

“哦，他们说你一大早就去颐铃她们学校去了，这不，去喊你去了！”那男孩抢着回答。

我不知道怎样招待他们。关键是有那男的在。要是只有颐铃一个人，我可以说，“我们出去逛逛吧！”去哪里都行。

“你们学校好好哦！”我试着找一些话说。

“那当然了，我们学校可是环城最好的！”没等颐铃开口，那男孩又抢过话去了。我觉得那男孩太讨厌，狠不得给他几拳。

“我爸他怎么样？”颐铃问。当然这里的“爸”指的是阮叔。

我从颐铃被她妈妈领走后，阮叔怎样大病了一场，村里人怎样边骂着颐铃她妈边劝他，讲到村热情的大婶们怎样要给他重找一个女人都被他拒绝了。我讲得太投入，没有注意到颐铃的表情有些扭曲，还好那个多嘴的男孩打断了我，要不，我定会讲到“女人一坨屎”怎样成为阮家坳的流行语。

“我们去吃午饭吧！”

“等我一下，我拿来点钱。”我说。

要知道，我把钱塞在桥墩的石缝里，再用一个大石挡住石缝，我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石头，再用一小木棒在石缝里掏，掏了半天，我满头大汗，终是没把钱掏出来。

“你有多少钱呀，藏得够深的哦！不用找了，你专程来城里看颐铃，还是我们请你吧！”那男孩说。

日他娘的，且不管这话里的嘲讽意味，关键是，他一直抢白，颐铃从来到现在没说两句话，再有，他这话听起来他和颐铃的关系像是比我和颐铃还要近一些似的，我有些火了。“你谁呀？还真不把自已当外人了呢？”我再也懒得伪装我对他的厌恶。

“哦，都是我的不是，我都忘了向你介绍了。”颐铃赶紧插话，“这是陈才，我哥。”

“哥？”

“是，我哥，我后爸的儿子。”颐铃强调。

看来是我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了，他和颐铃的兄妹关系怎么着也是建立在他们父母的婚姻关系上的，我算个屁呀！我有些尴尬，终是没想出用什么话来挽救局面，便搓了搓手，再次蹲下去掏我藏在石缝里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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