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和母亲说。
婆媳俩每天都吵嘴。我真奇怪她们那样容易那样快就吵起来。早上,她们头发也不梳,
衣服也没有穿整齐,就象失了火一样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只有在坐下来吃午餐、喝午茶和吃
晚餐的时候,才稍稍休息一下,此外,整天总是忙个不停。他们每次都吃得多,喝得多,总
要喝到醉醺醺的和累得不行了才罢手。午餐时候也谈论着吃食,懒洋洋地拌嘴,准备等一会
儿来一场大吵。不论婆婆烧什么菜,媳妇总是说:
“我妈妈可不是这样烧的。”
“不这样烧,那一定没有这样好吃!”
“不,比这个好吃多了!”
“那你上你妈妈那里去得啦。”
“我是这里的主妇呀!”
“那我是什么呢?”
这时,主人插进嘴来:
“行啦,行啦,你们这两只老母鸡!发疯了吗?”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有说不出的奇怪,说不出的可笑:从厨房到餐室,要穿过这宅子里唯
一的一间又窄又小的厕所,端着茶炊或吃食到餐室去,一定得经过这儿。因此这厕所也就变
成各种滑稽有趣故事的对象,并常常闹出可笑的误会。往厕所水槽里添水是我的差事。我在
厨房里睡觉的地方,挨近正门门廊的门口,正对着去厕所的门。我的脑袋在灶旁边烤得发
热,脚被从门口灌进来的风吹得发冷,因此睡觉时候,我把擦鞋底用的粗地毯都抓在一起,
盖在两条腿上。
大厅的墙上挂着两面镜子,几张《田野》杂志赠送的图画装在金边镜框里;一对牌桌,
十二把弯曲的椅子。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一间小会客室里,放满各种各样的细软家具,
有几个玻璃橱里放着“陪嫁”的银器和茶具,这里还装饰着三盏大小不等的灯。没有窗子的
黑洞洞的寝室里,除了一张挺大的床之外,放着衣柜和衣箱,从中发出烟叶和红花除虫菊的
香气。这三间屋子老是空着,一家人都挤在小餐室里,碍手碍脚的。八点钟,喝过早茶,主
人兄弟俩立刻把桌子搬好,摊开白纸,搁上仪器匣、铅笔、砚台,面对面坐下动手工作。桌
子摇摇晃晃,又挺大,占满了屋子,主妇跟奶妈从婴儿室里出来的时候,身子就碰在桌角上。
“你们别老在这儿逛来逛去呀!”维克托嚷了。
主妇委屈地要求丈夫:
“瓦夏,你叫他别冲我嚷嚷!”
“你不碰桌子就行。”主人和气地对她说。
“我有身孕,这地方这么窄……”
“好吧,我们到大厅工作去。”
可是,主妇怒吼了:
“天哪——哪有在大厅里工作的?”
通厕所的门口,探出马特廖娜·伊凡洛芙娜的凶恶的、给炉火烤红的脸,她提高嗓子说:
“瓦复,你瞧,你在干活,她有了四间屋子还产不下牛崽子来,真是山脊区的贵族太
太,就那么一点儿小聪明……”
维克托不怀好意地笑了,主人大声嚷道:
“够啦!”
可是媳妇却用最狠毒的俏皮话,滔滔不绝地冲婆婆骂着,
然后把身子在椅子上一倒,哼道:
“我走,我去死!”
“别打扰我干活呀!活见鬼!”主人脸涨得发青,吼叫道。“真变成疯人院啦,我这样
做牛做马,还不都是为了你们,把你们喂饱!噢,老母鸡……”
开头,这种吵闹使我非常惊骇,特别是当主妇拿了一把餐刀,跑进厕所,把两边的门扣
上,在里边尖声大叫时,我更加害怕得厉害。顿时屋子里静了下来,后来,主人把两只手托
在门上,弯着腰对我说:
“来,爬上去,把上边的玻璃打碎,把门钮摘开”
我急忙跳上他的脊梁,打破门上边的玻璃。当我把身子弯下去,主妇就用刀柄使劲打我
的脑袋——可是,我终于摘开了门钮。主人一边打着,一边把妻子拖到餐室里,夺下了餐
刀。我坐在厨房里揉着挨过打的脑袋,很快就明白过来,我是白辛苦了:原来那把餐刀钝得
要命,连切面包都费劲,人的皮肤是无论如何也割不破的,而且,更不必爬上主人的脊梁,
只要站在椅子上,就可以把玻璃打破;还有摘那门钮,大人的胳臂长,要方便得多。从发生
了这件事之后,我再不害怕这家人的吵闹了。
他们兄弟两个是参加教堂里的合唱队的,有时他们一边工作一边小声地哼哼。哥哥用的
是男中音,一开头唱:
心爱的姑娘送我的指环
我把它掉到海里去了……
他兄弟用男高音应和:
跟着这指坏儿一道,
人生的幸福我也断送了。
从婴儿室里,主妇发出低低的声音:
“你们发疯啦?宝宝在睡觉……”
或是说:
“瓦夏,你已经娶了老婆,用不着再唱姑娘、姑娘的,这是干什么呀?晚祷的钟声快要
响了……”
“那我们就唱教堂里的歌……”
可是,主妇教训了,“教堂里的歌是不能随便乱唱的,何况是在……”她象演说似地用
手指着小门。
“我们必须换个地方,要不——真是活见鬼!”主人说。他嘴上常常说,桌子非得另外
换一张不行。可是这句话,他已经接连说了三年。
听主人们谈论别人的时候,我便想起鞋店来,那里讲的也是这一套。我很清楚,主人们
也以为他们自己在这城里是最好的人,只有他们才知道处世为人的规矩。他们就根据这些我
所不明白的规矩,对一切人作无情的审判。这种审判,使我对他们的规矩产生强烈的憎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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