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一个灯泡从横梁上垂下，闪着昏暗的光线，龚自宝坐在八仙桌一侧，环视一圈众人，看该到的都到齐了，掏出腰间勃朗宁手枪往桌子上一放，咳嗽一声开始说话：“诸位，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宣布一件关系到每一个人生死的大事。”

众人举目盯着龚自宝，纷纷猜想，站长今天怎么了，仿佛吃了子弹，说话间充满了火药味。在教育局当差的一个女子，年纪轻性子急，看龚自宝开头便没有下文，揉着胀鼓鼓的奶子，急忙问：“站长，有什么吩咐，你就给一个痛苦吧，我还得赶回去喂孩子奶呢。”

龚自宝深知自己手下人的心态，日军占领武江后，一个个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他寻思一番要讲的话，狠狠心站起来说：“前不久，军统站黄一山他们行刺张保庆，搅浑了武江这湾清水，必然招致南京政府的报复。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上海76号汪精卫特工总部的张青来我们武江，出任副市长兼警察局长。76号的副主任李士群原本就是咱们中统的人，很多中统弟兄在76号面前，要么杀身成仁，要么缴械投降，要么亡命他乡。因此，为了保存实力，为了诸位的身家性命，我决定率领诸位参加76号，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龚自宝语出惊人，场面一下子肃静无声，有人衣兜里怀表指针的走动声，仿佛也听得见。在座的人多是公立学校、教育局、财政局和警察局当差的，吃惯了皇粮，现在已经是伪政府麾下的马前卒了，肩膀上###任务重要，可养家糊口，拖儿带女更重要啊。

沉默，还是沉默。

终于，蹲在门槛上的一个中年人率先发话：“报告站长，我提两个问题，一是怎么样向重庆方面交代，二是弟兄们过去，有什么好处？”

“不行啊，受###培育这么多年，怎么能投降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要去大汉奸汪精卫那边，你们自个去，我陈俊怀绝不干。”一个文绉绉的声音。

“我李刚不去任何一方，留下武器回老家伺候双亲。”

……炸锅了，龚自宝放出一炸弹，有人抛砖引玉，将它引爆了。众人不依不饶地争着抢着发言，都什么时候了，得表明自己何去何从的态度啊。听得出来，准备跟着龚自宝走的占相关部分，为数不菲的法币，毕竟是眼前最诱人的水蜜桃啊。其余的不是想看一看风头，就是准备走人他求了。

“稍安毋躁，诸位，”龚自宝挥手制止众人苍蝇似的议论，他也听出了一二三，心里有底开始一通大道理，“目前的形势是泰山压顶之势，继续抵抗无疑是以卵击石。我们是曲线救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了，委座早就讲过，共产党才是我们的头号敌人，只要我们好好地活着，总有报效国家的一天。”龚自宝看众人没有吱声，又发话了：“本站此番过去，是组长的每人3000元法币，其他的每人1500元法币。以后每个月还有军饷，大概有七八十块钱吧。”

“这是投敌叛变当汉奸啊，诸位！”

“龚自宝，看不出来，你深得局座器重，竟敢当汉奸！”

自称陈俊怀的年轻人和身旁戴眼镜的李刚，不约而同噌的一声站起来，拔出枪瞄准龚自宝。龚自宝四周的人纷纷直起来，也掏枪指着他们俩，一场枪战一触即发。

“都给我住手！”龚自宝拍案大怒，撕破嗓门：“今天是讨论中统武江站出路的，不是自相残杀来，都放下枪，赶快放下枪。”

龚自宝这一边的主动首先放下了枪，两个年轻人很警觉，继续举枪对着龚自宝，食指搭着扳机，准备随时开枪射击。龚自宝见状，反而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陈俊怀、李刚，你们有想法不跟着大家伙一条心，我龚某不会怪罪你们的。俗话说的好，万事留人情，以后好相见。咱们同事一场，好说好散别伤了和气，你们要走就好了。”

两个年轻人相互对视用眼睛交流一下，没有吱声，举着枪蹑着步向大门往后退。这一边持枪的几个，步步紧逼与俩人保持丈许距离。陈俊怀和李刚才挨着大门，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只听见啪、啪两声枪响，俩人一根葱似的栽倒在大门前。陈俊怀尚存最后一口气，挣扎着仰起头想看清楚龚自宝：

“狗日的，当汉奸你……也……不是好种啊。”

“啪”的又一声枪响，陈俊怀脑门重弹，血浆四溢院子天井染红一片，他无声无息地耷拉着头缓缓地贴向冰凉的石板，心里说不出来的无限遗憾，怎么没有战死沙场啊。

原来是葛富仁暗中留了一手，悄悄地带着几个人堵在门前，他手起枪响放倒了与龚自宝唱对台戏的领头人。龚自宝自己也没有想到葛富仁会这么狠心动了杀机，自己本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愿走的自然可以走，犯不上兄弟相煎。

张青手下早已经团团围住了院子，插翅难飞了，院内众人势单力薄不得不服软，无可奈何地随了龚自宝的心愿，狭小的院子在夜幕之下不得不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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