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都散了，凌静轻轻触摸着裹了一圈又一圈纱布的膝盖，她用一双腿保全了一条命，只是往后的日子，她是个废人了。

“你醒了？”大阿哥端着中药和一小碗白砂糖走到了凌静的身边，“别动！你的伤口还没彻底处理。”

凌静莫名地看着他，昏迷后的事情她一无所知，为何大阿哥会出现在她的房间，“你…”

“你的腿……”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戛然而止。

“我的腿是不是…废了？”既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个事实对凌静来说不算什么太大的打击。

“太医说了，你还是会有站起来可能的…”

“啪”的一声，凌静反手将碗重重地扔在地上，即使喝了这药这腿也不会有什么好转，太医院那些奴才能有什么能耐。

“可能？也就是说我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一滴泪打落在大阿哥的手背上，“那我宁可去死！”用尽全身的力气，凌静一头向红木桌角撞去。

她闻到了血腥味，再一睁眼，大阿哥的肩膀磨出了道道血痕。

一个人影快步冲进了房内，用力地挥了下手，打的屋内的人都倒吸了口气。凌静吃惊地捂着左脸，长这么大，凌霜从不敢碰她一根手指，今天竟然掌掴了她。

“你闹够了没有啊！”凌霜咆哮着对凌静吼道，她应该珍惜劫后余生的生命，而不是自甘堕落。

“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会沦落至此么？我才十七岁啊，你要我拄着拐杖老死在这深宫么？你看看我这双腿，我现在是一个废人哪！”凌静猛地撩开盖在膝盖上的毯子，血淋淋地呈现在凌霜面前。“我的好姐姐……”

“静儿…”凌霜再也无法假装坚强，即刻抱住了凌静。

大阿哥示意所有奴才退下，自己为她们拉上了房门，这对姐妹从进宫到现在，应该有很多的话要倾诉。

凌霜小心地摸着凌静滚烫的脸颊，刚才那一巴掌，一定很疼。

“姐，乌雅家完了……”凌静抹干凌霜眼角的泪痕，自己却无法阻挡地泪如雨下。

“不！”凌霜吸了下鼻子，“无论怎样，谁都动摇不了乌雅家族。静儿，你要记住，只要我们姐妹活着，就不会没有机会，你忘了阿玛怎么教导我们的么。”

“即使死也绝不为乌雅家丢脸…”

不为家族丢脸，凌静用这双腿为乌雅家的祖辈保全了尊严；那谁来偿还她的成全？

话落，小蛮推门而入：“主子。”

“什么事？”

“乾清宫传话，万岁爷快到翊坤宫门口了。”

凌霜的嘴角再次扬起她当之无愧的笑容，她永远是这宫里最高傲的霜妃娘娘。

“这下你应该知道，你的牺牲是值得的，一双腿换乌雅氏的辉煌。”面对着凌霜的笑脸，凌静却依然愁眉不展。若与凌霜比，她少了那份对家族的热爱；如今的她，只想拖着废腿，了此残生。

“见过皇上。”凌霜抵着下巴，如同每一次接驾一般。只是上一次距今，已过了很久了。

“霜…”皇上不知该图和称呼她，她现在只是霜嫔。

凌霜沉默着起身为皇上泡茶，这菊花瓣也等待他很久了。

“凌霜，朕。”皇上不忍地接过茶杯，他欠她的无法偿还。忽然，凌霜手指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滚过她的手背，洒落一地，花瓣点缀着红毯，如一副染湿的画卷。

“就像这杯茶一样，无意间就让人疼得刻骨铭心，却只能自认倒霉。”若说残忍，皇上的不闻不问便是后宫最大的酷刑。

“朕知道有愧于你。”

“真的只有臣妾么？皇上，你封臣妾的那一夜你说过你不会动摇臣妾的，你说过乌雅家你不会亏待的；可是现在呢？如果因为对毓妃的怀念而许下那么多的承诺，那又何必许下？又何必让臣妾寄于期待？”

“凌霜，你在指责朕言而无信么？”凌霜的话触怒了皇上，她的话亦在指责他的无情，在责怪他耽误了她的青春。“朕还有事，回乾清宫。”他喜欢她的脾气；现在，也很厌恶她的骄傲。

没有男人喜欢跋扈的女人，凌霜的脾气对皇上而言是新鲜，新鲜过后连回忆都不曾剩下。

“七阿哥不曾满岁。”凌霜似乎有些哽咽了，她从不在皇上面前流泪：“静妃她，只有十七岁……皇上，她只有十七岁啊！乌雅家的族人知道她现在是个废人会有多伤心，她的一生都完了，这是莫大的耻辱！”

皇上止步，回首拥住凌霜，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表现她应有的软弱，抑或是男人天生都喜欢柔弱的女子。

额头微靠在皇上的肩膀上，凌霜放纵地嚎啕着，泪水肆意地哭湿龙袍，这么多年，她终于有了宣泄的理由。与其永远把眼泪咽下，这一次，她选择用眼泪挽回皇上。

“她赢了……”隔着湖水，云婉指向了千秋亭对岸的翊坤宫，那儿，今晚灯火通明。

林子航微笑着坐在云婉的身旁，他了解凌霜的实力，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攸雨站在翊坤宫的大门前，望着来往的奴才，一笑了之，她终究斗不过乌雅凌霜。

一阵寒风吹醒了躺在榻上的凌静，即使不张望她的心也能看见，凌霜一定酣睡在皇上的怀里。

今夜，无人入眠……

凌晨，一道圣旨打破了翊坤宫的静谧：“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雅家世代忠良，乌雅凌霜才华出众,心思缜密,性情温顺,特封为霜贵妃,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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