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完毕我们立于一侧看她继续接受其他人的请安，我略略抬眼便看到她的侧面：白皙光滑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一股自然的闺中风范。她其实不必防范我的，因为仅就容貌而言，我就无法与她相比，我虽然勉强能算是中等美女，她却是实实在在的上等美女。再者她毕竟是大家闺秀啊，气质自然形成，她这种气质做王妃也是足够了的，只是因为家庭实力使她只能做侧室。如果她不是嫁入王府而是嫁入一般的大户该是一个相当合格的主母吧。

庄王坐在方婉仪旁边，脸上平静而没有温度，一点也没有刚做新郎的意气风发。请安快结束的时候，石头过来递给庄王一封信，我发现那信的外表很眼熟，想了想觉得很像夫人那天要我带给庄王的信。是夫人来了吗？夫人到底是何人？我虽然一直想知道却从来没有探听过，因为我觉得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等得众人都退去后，庄王立即带着我们离开，没有回头我也能感觉到方婉仪的幽怨。

“荣儿，洞箫，小铁，你们跟我出去。”庄王一边让我们给他换上常服一边吩咐。“石子，一切如常仍归你管理。”

我们跟在庄王身后出府，他果然是要到石屋去，虽然我曾在石屋呆了十天，但我还是到现在才知道石屋之所以完全不受打扰是因为有专人守卫。果然是夫人回来了，只是夫人身边除了秀林外还有一个侍女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小男孩长得很是清朗，有一双清澈的眼和温暖的笑。

庄王自己先进去了，我和洞箫候在门外。庄王刚一入内，小男孩便跑到庄王身边：“表哥，看我又长高了没有？”

庄王眼中有了笑意：“飞翔，再过两年你就会有表哥这么高了。”然后他走到夫人面前行大礼：“孙儿给奶奶请安。”

奶奶？那么年轻的夫人会是奶奶？我满脸的难以置信，求证似地看向洞箫，洞箫轻轻颔首。如果夫人真是庄王的奶奶那岂不就是明国的皇太后？我想想，据我所了解的有限的资料表明，当今皇太后应该是圣襄太后牧汐君，六十三岁，明国最据传奇色彩的人物。她不是元祖的元配只是继后，但元祖在有她之后再未纳过妃嫔；她并不是昭德帝的生母只是嫡母并且只年长昭德帝八岁，但昭德帝对她恭孝至极，但有所言莫不从。圣襄太后因为当年与元祖并肩逐鹿天下而导致两女早产夭折，后来生下一子封齐王，能征善战颇立战功为昭德帝征获了五个郡却被宁国暗杀。圣襄太后当年刚生下齐王不久就劝说元祖立十七岁的昭德帝为世子，而昭德帝非嫡非长只是文武双全颇有气度。元祖六十岁那年驾崩时圣襄太后只有四十二岁，昭德帝继位尊她为太后，昭德十六年明国改帝制后尊为圣襄皇太后，她成为明国第一个皇太后。她虽贵为皇太后却不喜欢在宫中居住，一直周游云陆大地，遍寻天下花草。

难怪那么尊贵威严，难怪以牡丹为号，难怪天下以夫人为尊……她是一代明君的宠后，独享君宠二十六年，后宫争斗她是没有悬念的胜利者；她是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奇才，天下皆在她心中眼下，任何端倪都无法逃脱她的眼睛吧？……我心中突生从未有过的惧意，脸色也一再变化，忘了掩饰，洞箫轻轻碰我一下，我回过神来，不敢再看向门内，低眉而立只任心中波涛汹涌。

可是我所有的表情变化都已经落在夫人眼中，她让我进屋内，我进屋行礼然后立于一旁，夫人微笑着说：“荣儿，到现在才知道我的身份？我以为你见到那枚石雕就会知道的。”

她的语气平和，可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责怪我，我跪下：“奴婢愚鲁。”

“你这孩子，不要这样拘谨，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个诚实本分的孩子，不会去探究这些事，这是好事。”夫人的目光落在我手上，一向端庄的脸上微微变色：“荣儿，是谦儿让你这样做的吗？”

庄王脸色也是一变，我刚要开口他已经抢先说道：“是的，奶奶。”

我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也不知该如何应答，我如果说是庄王授意那就是欺骗夫人，如果说不是又是违逆庄王。

那个清朗的少年好奇地问：“姑奶奶，这位妹妹做错了什么事吗？”妹妹？我这个身体的年龄也比他大啊，不过如果以身份而言的话的确是比他小的。

“她在炼毒，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夫人的语气又平静下来：“谦儿，我知道不会是你授意的，你根本想都不会这样想。荣儿。”她叫我一声，目光落在我脸上，我身子在颤抖，脸上已经无法保持平静：“奴婢该死，是奴婢自作主张。请夫人恕罪。”夫人知道我身体的秘密，她也就一定知道我那些小心思。

夫人却不再理我，将目光转向庄王：“谦儿，听说你准备将荣儿置于宠人的位置？”

庄王小心地说：“是的。”

“可是如果我向你要她呢？”

“孙儿自当奉送。”

“如果是你父皇呢？是其他贵妃呢？”

庄王的神情有些犹豫，夫人接着说：“看吧，就算你不愿意你也无法拒绝。”夫人话只说到这里，但是我们都已经明白未竟之言，即使将我放在宠人的位置，也一样只能保证我在庄王府不受欺凌。

夫人的语气忽然凌厉起来：“庄王，以你王爷之尊贵而千方百计护一侍婢，传扬出去让天下如何看你？如果你是喜欢她，尽可以纳她为妾室，你父皇不会反对的。”

庄王急忙跪下：“奶奶，孙儿护她非关声色，实是孙儿在起居上多依赖她，她又对孙儿有护救之功。她所做一切皆是为孙儿考虑，请奶奶不要责怪她。”这个庄王，我简直是无语了，夫人明明就是在怪他不该对任何人有所偏宠，他还在为我求情，这根本就是在害我。

夫人脸色果然一沉：“我反正也想在万方多呆些日子，不如到你府上去住段时间吧。”

庄王道：“是，牡丹院一直为奶奶准备着。”

夫人脸色又是端正而平静的：“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我只带了秀林和秀禾，荣儿就借我用段时间吧。”用得是商量的口气说的是命令的话。

“是。”庄王对奶奶也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了。

回到府中的牡丹院，我还如在梦中一般，好好的夫人怎么变成庄王的奶奶，当今的太后了呢？而且这太后怎么又不好好在宫中享福而是到处乱跑呢？从古至今这样的太后怕也只此一位，别无翻版吧？

我心中隐隐滋生的是一种酸疼的绝望，夫人知道我的心思，知道我对庄王的感情，她叫我忘掉言子君实际上也有叫我不要对庄王生出其他感情的意思。可是我本就没有高攀的意思，只是想安静地守护心中的感情，这样也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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