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而寿最近总是心神恍惚，脑子里常常想起夫子庙外那名女子。
“她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姐。为什么要想我索要对联，难道是……，但是不对啊。这幅对联没有任何爱慕的意思，那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高而寿背着画具，边走边想，冷不防撞上迎面而来的路人。只听见高而寿“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对不起，”来人急忙扶起高而寿，收拾散落一地的画具。
“明大人，高而寿抬头一看，原来是三镇治安官明年，急忙整理衣服行礼。
“高兄，看你脸色憔悴，是不是碰到盗劫？”明年关心问道。
“明大人，我家徒四壁，哪还有东西可以让盗劫偷走。”
“说得也是，”明年应了一句，马上觉得不妥，改口问道，“高兄的脸色如此难看，又是为了什么？”
“是……”高而寿犹豫了一会，“是为了明年上京赴考的盘川。最近生意不好，一幅字画也没有卖出去。”
“原来高兄是为了这件事烦恼，要不我买一幅字画。”明年从怀中掏出一吊钱，塞进高而寿手中。
“明大人，一幅字画只需要十文钱，一两银太多了。”
“有多的部分就当是我请高兄为我作画的订金。”
“那明大人希望小生画一幅怎样的画。”高而寿也不再推托，谨慎地问道。
“随便就可以了。”
高而寿感激地向明年一拜，“谢谢明大人。”
“大哥，原来你在这里。”
高而寿抬头一看，浑身一震。眼前迎面而来的这名少女不正是夫子庙外，向自己索要对联的少女。只见那名少女向自己微微一笑，高而寿眼前一花，耳边轰轰作响，心神稍定，高而寿再次向少女张望，那名少女对着高而寿又是一笑，贝齿微露。
“明大人，这位是？”高而寿强作镇定，惶恐问道。
“她是我三妹，明日。”
“大哥，我先回家。”
“好。”
明日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嫣然一笑，高而寿脑袋顿时成了一窝糨糊，眼前飘来荡去都是明日的笑脸，至于明氏兄妹的对话自然一句也没听到。
“大哥，这高而寿傻头傻脑，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三妹，高兄只是一时落魄。”
“大哥就是好心地。高而寿在梅氏三杰中排在首位。大哥，就算你帮他一辈子，他也不可能考上状元。”
――――――――
高而寿恍恍惚惚走在大街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明日的倩影，“三笑定缘，明小姐对我有意思，但是如今我一穷二白，怎么敢向三小姐提亲，只怕要辜负三小姐一番好意。”高而寿就这样长吁短叹过了好几天，就连摆摊的时候也是垂头丧气。
这天，金石镇的人纷纷涌向镇东刚搭起的绣楼。高而寿扯过一名路人，“兄台，你们匆匆忙忙去哪里？莫非有好心人派米？”
“今日是明家三小姐抛绣球招亲的大日子。我们是去看热闹。”
“三小姐招亲，”高而寿大喜，“三小姐心思细密，故意给机会我。我一定不可以令三小姐失望。”高而寿顾不上收拾摊档，顺着人流来到镇东。
绣楼前用红色的丝线围了一块空地，红丝线外围了一圈人。明家家丁严格挑选进场人士。原本按照明日的意思只可以选择有功名的书生，但是金石镇临近三镇内，有功名而未婚的书生实在不多，最后没办法，只能把条件更改为：只要是适龄的未婚男子，眼耳口鼻齐全，四肢健全的人都可以参加。
红丝线内空地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一拨人纶巾青衫，明显是读书人，另外一拨人多数是麻布短打，五大三粗，看着像是屠夫轿夫一类。
两拨人互不理会，各自和自己阵营中的同行打招呼。轿夫甲问轿夫乙，“乙，你也来抢绣球？”
轿夫乙回答道，“那是当然，明家是金石镇的大户人家。虽然明小姐骄横没口德，但是看在一辈子锦衣玉食的份上，我就忍忍，娶了她。”
这边，书生乙问书生丙，“丙兄，你也来抢绣球？”
“唉，没办法。明家势大。要是让明家人知道我尚未娶妻，但是又没来抢绣球，我担心明大人以后会找我麻烦。”
书生乙劝慰道，“听说明大人为人公正，应该不会难为你。”
书生丙长叹一声，“官字两个口，做人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丁兄，你家也算是金石镇的头面人家，你也担心明家会找你麻烦吗？”
“丙兄，你有所不知。我是特意来看看上天怎么收拾明三小姐。哼哼。”
“哦。丁兄还是对前年明小姐对你的奚落耿耿于怀。”书生乙恍然大悟。
高而寿孤零零地站在两拨人中间。两拨人谁也不愿意搭理这位梅氏三杰的首领人物。高而寿独自承受着众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三小姐出来拉。”张媒婆一声吆喝吸引楼下众人的注意力。
明日捧着绣球走出绣楼，看看左边，全部是纶巾青衫的才子，明日喜上眉梢，暗想，自己的魅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又看看右边，尽是麻布短打的粗人，明日暗暗皱眉骂道，“粗人就是粗人，来抢绣球也不会换件体面衣服。”明日捧着绣球悄悄移往左边。
哗啦啦啦，左边的青衫纶巾顿时像潮水一样向右冲，右边的麻布短打一窝蜂地涌向左边。明日样样眉头，绣球又悄悄地移向右边。哗一声，纶巾青衫连忙冲回左边，麻布短打喜滋滋地掉头向右冲。
如此这般，几个来回，原来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被冲得七零八落。可怜的高而寿夹在两大阵营中间，被人前推后赶，一不留神，摔倒在地，接着被几只不知名的大脚连跺几下，高而寿捂着脚，伸出双手，试图在乱流中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
“够了，日儿。别误了吉时。”明夫人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知道，娘。”明日啾准纶巾青衫聚集的地方，闭上眼睛，往上一抛，绣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楼下众人头上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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