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行长，你刚才说‘五九五九，马上就走’，可是这‘五九’没有走，听说这‘四九’就要走了。”刘丰年说道。

陈明松知道刘丰年说的“四九”是说冯青，他接着这话说道：“这‘四九’也是不走不行了。其实老冯是个好人，只是机会不好。”

“那他走了，董事长和党委书记会不会也给崔行长当一当？”

“这个就很难说了。按《公司法》，冯青很可能先把董事长的工作授权给崔行长，然后下次董事会再改选。但是我想，崔行长明年上半年就要退休了，市政府不会想自找麻烦，到时候又再安排一个。所以，崔行长很可能永远当不了董事长了，了不了他一直耿耿如怀的心愿了。”

“那崔行长要是退下了，有可能会从外面来人吗？”

“可能性是有的，不过不算大吧。现在金海商行最大的股东是市政府，不过他们那边本来就极缺少在金融行业有经验、懂业务的人，而且明年初市委等四大家都要先后换届，要充实一批年富力强的人上去，更少有人会想着金海商行这位子了。懂业务的，人民银行有，像崔行长也是从人民银行过来的。可是现在银监会和人民银行已经分家了，金海这边一样，金海银监局筹备得也差不多了吧，应该快挂牌了，又要安排一批人民银行的干部。你说，要想清闲自在的人，谁愿意跑到地方商业银行来吃苦呢。”

“那内部的内位领导，除了向监事长，你是最老的了。不过向监事长年纪也大了，再提拔的可能性我看不大，其他几位，叶行长、王行长、何行长，都没你突出啊。我听说，市政府的罗市长，一直很欣赏你啊。”

“哎，打住，你不要提我了啊。”陈明松点着刘丰年说。

刘丰年笑道：“急什么，万一众望所归呢。我又不要你封官许愿。”

“要是真是这样啊，我倒想建议把人调回市地方金融证券办去。”

“哎，你别害我啊。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是从那里出来，你可别把我又推回到那个坑里去了。”

刘丰年出了陈明松的办公室，往自己办公室那边走，还没走到何玉萍的办公室门口，就看见陈彤从那里面出来，往电梯间去了。她没有看到刘丰年，刘丰年也没做声。

他才走过何玉萍办公室的门口，何玉萍就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了，她看到了刘丰年走过去的背影，也没做声，先赶紧把自己的办公室锁了，然后出去了电梯间。

何玉萍下到地下停车场里，打开车后门，然后又打开尾箱，把那小纸箱搬进车子的后座上，自己再坐到后座，把门关上。

她从自己的手包里掏出两个塑料袋，先一里一外把两个塑料袋套好，然后打开纸箱，拔开龙眼，掀开白纸，把下面一把一把整齐的百元大钞掏出来。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把，二十万。

何玉萍忍不住有点激动，她把塑料袋扎紧，从后座把袋子放到副驾驶座位的底下，然后下了车，自己换到驾驶座位上，发动了汽车，开出了金海商行的地下车库。

刚才在办公室里，何玉萍已经想好了一个暂时的办法，就是把这笔巨款先存到其他一个银行里，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说，一是要看自己能不能再想到别的办法为哥哥何玉龙筹到些钱，二是看金利集团公司的贷款申请到底能不能在贷审会议上通过。

因为各家银行的营业网点比管理机构关门的时间要早些，所以她就早早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到一家附近没有金海商行、而营业规模较大的银行网点去存下这笔钱。只所以这样计划，主要是不想遇到本行的员工，因为他们个个都认识她，同时规模大的网点对大额存款客户也没有那么注意。

二

何玉萍在路上看到了一家工商银行的网点，看上去规模还大，停车也方便，她就在附近停了车，提着那个塑料袋进了工商银行的这个支行。她在取号机上取了一张纸条，可是这里的顾客太多了，老半天都没到她。她只好老实地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看着大显示屏上慢慢刷新的号码。她等着的时候，听到背后一排位子有两个老年人在议论。一个说，现在银行不知道怎么了，队越排越长，也不见他们多开些网点，多开些窗口。另一个说：现在老百姓越来越有钱了，又没地方去投资，又不敢乱用，大伙儿只好存银行了。一个说，银行这么有钱，多安排些人员不行啊？另一个说，你这两小钱，人家又不稀罕，你要是有钱，办个vip卡，也可以插阿啊。一个说，这银行真是嫌贫爱富啊。

何玉萍边听边想，好在自己行现在网点布局还好，基本上没出现象四大行这样半天等不到的排阿现象。看着显示屏上就要轮到自己的号子了，何玉萍不禁轻松了。后面聊天的老年人出不做声了，说不定已经上柜台上办理业务去了。

“小何，真是你啊。”突然一个女人坐到她身边，对她说道。

何玉萍吃了一惊，一看原来是嫂子潘海英的姐姐潘海霞。“海霞姐，是你啊。”

“是啊，我才来，准备取点钱。今天上午，海英请假没上班，去找我了，跟我说了你哥的事。怎么说也是亲戚，我们多少要借一点。哎呀，我这个妹妹命苦啊，怎么遇上这种事？”

何玉萍听得做不得声，这都是她哥哥何玉龙惹的祸。

潘海霞看到何玉萍手里抱着个满满的塑料袋，于是问道：“对啊，你自己不是银行的吗？怎么，到这里来，是存钱还是什么？”

何玉萍没办法，只好编了个谎道：“哦，我也是为我哥的事，找了几位朋友借了钱，就在这附近，怕带在身上不安全，就近先存着，过两天多凑一点，再借给我哥。”

“哎呀，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好啊。你是行长吧？朋友多，路子活，能借到钱啊。不过，那也得你开口啊。”

“不好意思，到我的号子了。”何玉萍正不想多说，小广播里已经在叫她的排队号了，显示屏上同时也显示她的号子已经排到了。

“你快去吧。”

现在存款实行了实名制，又是大额存款，何玉萍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将一把一把的钱从窗口下的小口里递了进去。

何玉萍没有回头去看潘海霞，不过她可以肯定潘海霞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把那么多钱送进窗口。对于多少钱什么的，何玉萍倒是不介意潘家的亲戚看见，她只是担心本来这钱，自己还有要退还皮建国的可能，这一下遇到潘海霞，她又看到了这么多钱，自己开始也是那样撒的谎，这事她肯定和和她妹妹潘海英说的，自己就没有退路了。

难道这就是命运。

防弹玻璃里面的那个女员工不急不慢地清点所有的钞票，可是何玉萍感觉她的操作速度实在是太慢。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员工点完钱，她又通过对讲器核实。“是二十万吧？”她的声音大得会让全营业厅人听见。何玉萍小声地说：“是的。”

何玉萍接过身份证和存折，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挤出点笑，走到潘海霞旁边，说道：“海霞姐，我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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